“罪過罪過。”祁允辭一把将人拎起來,硬生生将人掐醒了“先别暈,在這兒暈就被凍死了。”
“主子,人追來了。”
阿螢的耳朵動了動,迅速向祁允辭報着方位,知州府早已成了真正的火海,而這兩人按照先前踩點的路徑,扔下白衣與夜行服,消失在了七拐八拐的小巷中,上了慶州的後山,宛若山嶺中的精怪,眨眼間便再難以尋到蹤迹。
“侯爺,各位将軍,陛下特命我等在此等候,迎諸位回京。”京城三十裡開外的官道,祁枭高坐馬上,受了鴻胪寺少卿王充的禮。
“還請侯爺下馬,與郡主稍事休息。”王充帶着笑意,迎上前去,對着祁枭和諸位将軍再次一拜,馬屁還沒說出口,被拍馬屁的人就撅了蹄子
“廢話别說了,趕緊讓人休息休息,趕路累死了,我們郡主都病了,媽了個巴子的。”
老張開口打斷了官腔,蒲扇大的手擺着,邊關出來的那一口極具特色的口音,直接讓這位年輕的鴻胪寺少卿說話卡了殼。
“啊,是,郡主身體最為重要。”
祁枭滾鞍下馬,親自掀開車簾,讓自己妹妹下馬,兩人同樣的桃花眼顯出恣意,郡主的臉色帶着幾分蒼白,但眉眼如墨,卻是一等一的讓人驚歎。
“下官見過郡主。”
祁允辭擺了擺手,随着自己哥哥上了驿站。
“不必送了。”祁枭揮退還想跟着伺候的侍從,四周由鎮北侯親衛站崗,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刀劍好似還帶着撲面而來的血腥氣不怒自威,讓人望而生畏。
祁枭推開門,更濃重的血腥氣讓他皺起了眉頭,本該空無一人的上廂房内,不知何時多了兩名女子,而案幾上放的盒子赫然和謝運手裡的一模一樣。
更令人驚歎的是,其中坐在主位上的女子,與祁枭身側的“妹妹”長者相同的臉。
“主子。”更星跪下行禮,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小家碧玉的娃娃臉,小巧精緻,卻無特色。
“嗯,起來吧。”祁允辭的右胳膊正在被阿螢包紮,用左手揮了揮,讓人退下。
“受傷了?”祁枭的視線落在那道貫穿傷上,皺了皺眉
“無礙,你瞧。”祁允辭點了點盒子,從裡面拿出二十來封書信往來,“真是讓阿爹算對了,那慶州知州可真是狗膽包天,留着黑市往來的賬本。”
祁枭翻了翻那些寫着閑談的紙張,蘸着特質的藥水,用毛筆将它們細細塗抹,墨漬一點點褪去,露出另外幾段話。
“祁枭奪回燕雲十六州已是必然趨勢,隴右道與京畿重修舊好,萬望大人早做打算,陛下疑心病重,慶州已不再是天高皇帝遠之地。”
“元和二年春,鹽鐵,慶州,二十萬兩。”
“元和二年冬,鹽鐵,應有大半流向鎮北侯府。”
“元和三年,燕王死。”
祁枭看見這句話時,摸索了手指“當真是個人物啊,竟然僅僅從賬目上看出鎮北侯府參與了鹽鐵販賣。”
“是不是人物都不重要了。”祁允辭無所謂的笑了笑“此時他們全家都在黃泉橋邊團聚了。”話鋒一轉“阿螢,做的好,主子帶你吃烤羊肉。”祁允辭伸着手,拂過阿螢和自己一樣微卷的長發,笑的張揚。
“好。”阿螢朗聲應道,她長得美豔深邃,有着明顯異族的風尚,稍加打扮,就成了那夜勾人性命的鬼魂。
“啧,一個窮鄉僻壤的慶州,一年流水都有将近二十萬兩雪花銀,比侯府都多,難怪當今聖上急于取締黑市,将鹽鐵收歸中央呢。”
“那你猜猜,除了侯府,還有多少手握軍權的人與黑市牽扯不清?”
祁枭将手邊的信紙一張張放進了火爐中,看着它們被火舌燒了個幹淨。
“我猜,所有。”祁允辭被更星伺候着穿好夾襖,将那個盒子一并扔進火中“真是感謝陛下啊,免了我滅人滿門的罪過。”
皇宮内,謝運跪在地上,将盒子中的書信呈給了陛下。
“皇上,恕臣無能,讓賊人跑了。”
“你是說有兩個姑娘對付金吾衛,猶如無人之境?”
“回陛下,是。”
大殿内安靜的恍若能夠聽見呼吸聲,刹那間,盒子連帶着書信,盡數砸在了謝運的臉上“你确實無能,一堆假賬也讓你快馬加鞭送回來了。”
謝運猛地擡頭“陛下明鑒,這是從知州府内搜出的,未曾假借他人啊。”
元帝并不說話,于高台之上垂眸,殿内安靜的隻能聽見呼吸聲,跟在一旁的大太監适時送上了一杯茶“皇上,消氣。”
“謝運啊,你怎麼不想想,有人可能比你們先到呢?”
謝運不敢再說話,跪伏于地。
“鎮北侯擊退狄奴,靠的是天時是地利,可沒有人和。朝堂之上對于打不打,分歧大得很,出兵這是祁枭和燕王自己定的,靠朝廷給出的那點兒糧草銀錢,喂得飽他們祁家的馬嗎?不靠黑市,怎麼辦?可你看看,這信中有提到侯府的一句不是嗎?”
元帝閉眼,喝了口茶“是朕小瞧祁枭了,沒想到燕王死了,他們倆倒是撐起門楣了。”
“既然陛下知道是侯爺所為,為何不?”
“那你替朕解釋解釋,金吾衛不在京畿為何在慶州。”茶杯砸在謝運的頭上,又碎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