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六江充耳未聞,還在回味那姑娘的相貌膽量。
嗓子挺粗,膽子也大。
臧六江這樣想。
他以為這輩子便不會再見了,哪想着隔天再去巡山,便在山道上狹路相逢了。
商隊膽子就是小,一見了土匪打扮的人就吓得四散奔逃,隊伍正中的馬車晃動兩下,掀開簾子探出來一張臉,和臧六江正好對上,還沒等臧六江驚喜地來一句:“居然是你!” 那人已經把簾子又甩回去了。
餘淮水也被吓得不輕,進京路程不短,路上總要有停隊休息的時候,他去樹林裡換幹淨衣裳,居然迎面撞上個登徒子。
那小子比他還慌亂,狗似的矯捷,一下子就竄進了樹林裡,餘淮水隻來得及罵上一句,那人就已經不見了。
他也想着不會再遇上,隻可惜沒多罵兩句,沒想到隔天這登徒子居然領了土匪來劫道,剛剛還與他對了個眼!
傅聰和傅明也慌了神,他們雖然常在武場耍耍刀槍棍棒,可心裡明白,自己這兩下子肯定是抵不過人多的土匪。
跟着的小壇更是吓得縮在轎子角落裡唔唔嘤嘤的哭了起來,餘淮水剛打算安撫她兩句,轎子外便傳來一道男聲。
“轎子裡的姑娘……可否出來一見?”
壞了,這夥人不止是劫财的,他們還要劫色!
餘淮水來不及思索為什麼土匪會知道轎子裡有個姑娘,幾日裡的情緒積壓讓他脾氣更大,當即咬牙罵道:“狗東西!還有沒有王法!”
他一彎身,也不顧傅聰傅明的阻攔便下了馬車,一副要去拼命的架勢。
傅聰和傅明攔不住,隻好緊跟着他下了馬車,傅明心細,将簾子遮的嚴嚴實實,擋住了藏在裡面的小壇。
下來的果然是那天的姑娘。
臧六江隻覺得自己耳根子發熱,眼睛都不敢去看餘淮水,可他隐約能察覺到對面的人正惱火地瞪着他,臧六江心虛,撓了撓頭正要開腔,又發現馬車上居然跟着下來兩個男人。
臧六江吃了一驚,這富家小姐居然如此開放,與兩男共乘一車。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遲疑地問道:“這兩位是……”
餘淮水面若寒霜,可也不敢與土匪硬碰硬,敷衍地一拱手:“這是我兩位哥哥。”
聽罷,臧六江霎時大松了一口氣:“如此如此,哥哥好,哥哥好......”
自小在男人堆裡長大的臧六江哪裡與姑娘打過交道,這才敢偷偷地打量跟前這個姑娘。
餘淮水眉目俊秀,不似一般姑娘柔和,反倒透着股男人的飒爽,要不是脖子上沒有喉結,他便要以為這是個富家小少爺了。
他越瞧越覺得心裡喜歡,再想想那天可是看了姑娘的身子,理應負責,臧六江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地學着餘淮水拱手,對着傅聰和傅明道:
“兩位跟我上山一趟......”
商量一下小姐可不可婚配。
後半句還沒出口,餘淮水已經開口打斷了他,兇巴巴地:“别帶我大哥他們,要帶,你便帶我走!”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臧六江這一句噎地愣了神,周遭的土匪一片驚呼,彼此竊竊私語着為何今日大當家的非要帶個姑娘回去,這可是頭一次作惡。
臧六江目瞪口呆地看着跟前的姑娘,心裡思緒千回百轉,莫非姑娘也覺得自己該對他負責?
臧六江心裡歡喜的要發瘋,自然是願意,可他覺得直接領了姑娘就走實在是不合乎規制,但若是拒絕,豈不是負了姑娘的一番心......
他猶豫着,對上了餘淮水的眼睛,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裡滿是堅定,看的他心生愧疚。
臧六江啊臧六江,讓一個姑娘說出這些話來,你還算什麼男人!
鐵了心要做一回真男人的臧六江當即回頭對着自己的土匪弟兄們開口:“牽匹馬來!把......”
他指着餘淮水,有些不好意思,咳了聲。
“把他給我帶走!”
傅聰傅明坐不住了,雖然老爹提前交代過他們要打點人手,可哪裡想過會遇上土匪,眼下這些空有腦子的家奴逃的逃躲的躲,沒一個敢出聲的。
傅聰一摸腰間的匕首,與傅明遞了個眼神想要魚死網破,餘淮水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臂,拉拽着兩人到一邊小聲勸誡。
“土匪綁人無非是要錢,現在他看我不順眼總比綁了你們或是小壇去好,你們直接去京城,等我脫身,我便去京城尋你們。”
傅聰攥住他的胳膊,眼裡滿是抗議:“我們怎麼能扔下你一個!這不是把你往火坑裡推嗎!”
傅明沉着一張臉,眼見着也是不肯,餘淮水握着他倆的手,目光懇切:“大哥,二哥,你們信我!”
餘淮水少有這樣親切喚他們的時候,漫長的沉默,傅明用力拍了拍餘淮水的肩膀:“我們出了山便去報官,你人聰明,一定不要惹惱了他們,就算搭上這條命,我也會救你出去!”
傅聰還不甘心,被傅明拉着胳膊,強行塞進了馬車。
土匪讓開一條路,餘淮水看着被牽到跟前的棗紅色大馬,翻身便上了馬鞍,牽馬的是個瘦弱的小孩,看着有些呆。
臧六江看他什麼也不拿,心想總得收拾兩件姑娘用得東西,便腆着臉去馬車前頭替自己未來媳婦要:“兩位能否把他的東西也……”
傅聰惡狠狠地掀開簾子,提着一包書本和一包衣物下了車,徑直走到餘淮水身邊,袖子裡還藏了兩張銀票,濕漉漉的傳在他手裡。
臧六江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氣,誰家被搶走了妹妹還能高興呢,這可是大舅哥,惹不起的,改日打聽出來娘家在哪,一定得親自登門謝罪才行。
餘淮水沒有拒絕,默不作聲的收下了。
牽馬的小孩牽着缰繩,轉身向着山上走,臧六江對着站在原地的傅聰拱了拱手,這才上馬追過去,跟在餘淮水後頭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