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一壓,神明不耐,再晚來一步,他可要動手殺人了。
招呼人卸下糧食,點燃竈火,熬煮糧食。
長街另一頭的李嗣勒馬止步,分發着食物。
熬煮成粥還有好一會兒,饑民等得不耐煩,熙熙攘攘地朝一頭奔去。
一大波等着吃飯的乞丐被分流,眼見着人群疏散,國相瞅着不對勁,眸光微暗,示意手下探查。
手下去而複返,揖手道:“回禀大人,長街遠處有人放赈。”
情知他在此處周濟饑民,行此舉措,豈不是有意與他争執。
頓覺被冒犯,國相眉眼深皺,陰沉地嗓音流出,“把人帶上來。”
暗道不妙,林婉雲加快手速,用力攪着鍋中的米粥。侍衛從身邊離去,帶了一隊人馬,紮進擁擠的人群。
“好了,好了。”她攤開雙手,大聲吆喝,“施粥放糧了。”
她扯着嗓子,盡力把話音傳播出去,那邊沒有拿到糧食的百姓湧過來,兩幫人相撞,侍衛被撞得分離,撥開一重又一重人,李嗣他們早已駕車離開。
林婉雲賣力地盛着米粥,從皇宮來到此處,她一副悶悶不樂,憂郁難解的樣子。突然轉了性子,引得國相眉宇微蹙,剛要開口,就見手下帶着侍衛回來。
一身狼狽樣,發冠皆散,潔白的衣衫被刮蹭污濁。
林婉雲沒忍住,抿唇偷笑。
“怎麼回事兒?”國相壓抑着嗓音,冰冷無情的眸光落在侍衛身上,侍衛打了冷顫,通通跪地,“屬下正要去捉人,奈何百姓密集,等屬下找過去,人已經不在了,是屬下無能。”
國相豁然起身,面前是嗷嗷待哺的百姓,不能見血,遂道:“也罷,留他一條性命。”
約莫天黑,一車糧食悉數分完,縣太爺早已為他們置備房間,是封平縣數一數二的酒樓,對外隻招攬權貴。
國相一行人疲乏,坐上馬車趕往酒樓。
看着還不願散去的百姓,直到這時還有人捧着碗來求舍飯吃。
饑民隻會越來越多。
林婉雲自然不願意跟着國相,可沒有反抗的能力,隻能威逼着被帶走。
酒樓刻意清除幹淨,地闆擦得油亮,店主拿出上好的酒菜招待。
她與侍衛們同桌,國相則是在房裡用膳。
挂念着李嗣,想着心事,以往胃口絕佳的她吃起飯來也覺無味,倒是這夥兵痞子,吃飯如餓虎撲食,毫無吃相,比起李嗣沒有一點斯文樣。
搞得她胃口都沒了,索性擱下碗筷,看他們吃飯。
她到國相身邊三五日,國相的脾性大抵能摸出個一二,就是這些手下,還不知根底。
至今沒搭過話。
怕漏出馬腳,惹人懷疑,她招呼一聲,擡腳往樓上走。
國相還不算太摳,包下整座酒樓,想睡哪裡都可以。
樓下包間留給心腹,至于侍衛和護衛隊都是打地鋪。
她上了樓,空曠的原因,緻使她的腳步聲格外清晰,遠處廂房裡燈火葳蕤,下意識遠離,往相反的方向而走。
随後,在一處廂房門口停步,掩上房門。
不知國相是否要人伺候的打算,長她十幾多歲,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紀,可在男女之事潔身自好,尚未娶妻生子,就連府中也沒養個姬妾。
即便要人侍奉,也輪不着她。
洗漱過後,她安心睡下。
到了後半夜,睡不安穩,醒來好多次。
整座酒樓靜悄悄的,店主一家人都識趣睡在後院,樓下鼾聲震天響,零星腳步聲。
這是有人巡邏,打消刺殺的想法,林婉雲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
一覺到天亮。
一行人在封平縣待了四五日,林婉雲四處找人借糧,天啟運來的物資被分得精光。
李嗣等人則在外城偷偷的接濟饑民,更加小心謹慎。
時至半月的饑荒終于得已止熄。
回朝之際,接到線報,骊州泛濫成災,正是饑民源源不斷的事因。
據國相的手下說,水澇淹死了莊稼,洪水卷走了牛羊,就連家園也不複存在。
許多人無家可歸,更有人被洪水沖走,尋不到一點蹤迹。
放任不管的話,骊州必将毀于一旦。
廣施善舉,百姓贊揚國相大人的賢德,或是嘗到甜頭,國相調轉方向,吩咐衆人往骊州方向而去。
臨行之際,她很想找機會向李嗣告别,可她身邊處處是國相的眼線,為避免被發現,隻能跟随車隊,踏上了治理水患的路。
“殿下,他們挾持着林姑娘往骊州方向去了。”胡老八站在他身邊,看着一方遠景,目光回到天空下的一角。
封平縣恢複往日景色,歡聲笑語寥寥。
“她在哪兒,我便在哪兒。”言下之意,是他要追随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