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是擠攘的百姓,施粥放糧的消息越傳越遠。
“國相大人施仁布澤,恩同父母——”
百姓紛至沓來,将長街堵得水洩不通。
鍋裡的米粥見底,她一擡頭,衣衫褴褛的乞丐形成包圍圈,枯瘦的手裡捧着空碗,等待她的施舍。
那眼神裡滿是對食物的渴求。
她将鍋底僅存的食物刮幹淨,舀進碗裡,遞給一個還沒有竈台高的小女孩。
女孩兒眉眼間和阿九相似,捧着碗推出人群,推搡間,米粥蕩漾着從碗沿冒出來,灑了些許。
“大人,已經沒有糧食了。”
饑民都是從别處來的,逃荒要飯走了一個冬天。
這點糧食根本不夠。
“開倉放糧。”國相坐于一旁,眼裡滿是不屑,默默喝着茶盞。
一袋又一袋糧食從車上卸下,到最後,鍋裡的米粥熬成了米湯。
“我好久沒吃飯了,求求你施舍點吧......”婦人懷中抱着孩子,幹癟的胸膛擠不出一點奶水,她的孩子正飽受着饑餓。
“我不想死......我還年輕......”
國相啧了一聲,眉眼一皺。
鍋裡空空如也,就連鍋勺都被搶了去,舔舐着殘存的米粒。
知道國相起了殺心,林婉雲懇求道,“大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百姓對您鳴記不忘。”
國相已從慈眉善目變得不耐煩,陰沉着臉,問手下,“還有多少糧食?”
手下拱手作揖,恭敬答複,“大人,從天啟運來的糧食已經沒有了。”
“還有多少人等着吃飯?”國相乍然起身,帶起一陣風,“既然喂不飽,不如殺掉。”
林婉雲和手下俱是一怔,神情複雜。
“不行,如今四方大亂,以殺止暴必生民變。”林婉雲勸阻着,眼見國相沒有反應,她再道:“封平縣不乏貴權,隻要有大人的信條,我就能找到糧食。”
國相眉眼舒展,像是接納她的提議,于是讓手下伺候筆墨。
大筆一揮,潦草成筆,她拿過信條,信步離開。
這邊的李嗣亦是如此,糧食解不了燃眉之急,情急之下隻能四處借糧。
喧嚣的長街擠滿了流浪的人,不見攤販貨郎,幹淨的街道被破衣爛衫取代,乞丐餓死街頭,就連小狗都餓得皮包骨。
林婉雲疾步跑着,從擁堵得人群裡鑽出去,一路狂奔,她看見被燒掉的鋪子,那塊空地上蓋起了新的屋舍。
新家的緊閉,沒人生人的氣息,匆匆一眼,不敢停留,她拼命奔跑着。
哐哐拍着門,緊要關頭,高門大戶閉門謝客。
一陣狂拍,小厮虎頭虎腦開門,防備地問,“你找誰?”
林婉雲紅着臉,佯裝嗔怒,“我有國相手書,叫你家主子速來見我。”
小厮的目光落在紅彤彤的官印上,一溜煙地縮回門後,過後便如臨大敵地把她迎進去。
苟府不同往日,不見昔日氣派之舉,多添蕭條之意。
細問之下才知老人夫人患病卧床。
這病得還真不是時候。
“你家少爺呢?”還有一個苟富貴尚能主持大局,早已等得不耐煩,她催促着小厮,“叫他來見我。”
小厮急得直擺頭,“少爺他不便出來。”
“他人在哪兒?”林婉雲四處搜尋起來,苟府來過幾次,她還有記憶,大肆沖進内院,在一處屋門前停下裡。
房門虛掩着,苟富貴的話音從屋裡傳出。
“我哪有那麼多的糧食借給你們?”聽着很為難的樣子,“府裡上下一百多号人全靠本少爺養着,都借給你們,他們怎麼辦?”
“富貴少爺财大氣粗,這點糧食又算得了什麼?”胡老八讪笑着表示。
“說得輕巧,萬一本少爺把糧食借給你們,你們失信毀約怎麼辦?”生意人就是多疑,“本少爺不敢冒這個險。”
“富貴少爺,連我也不不相信嗎?”胡老八無奈地表示。
“我自然是信得過你的,至于他......”便是莫言的李嗣。
李嗣欲獻出天子劍以表誠意,這意味着身份暴露,就在他卸下劍,交出去的時候,門外一聲少女輕喝将衆人的目光扭轉。
“這裡是國相的手書,大人特命我前來借糧。”
李嗣率先出門,與門外少女視線對上。
林婉雲消失了一段時間,如今現身已經今非昔比,苟富貴下意識貶低,從小厮手中接過書信,便知真假,言語上恭敬了許多。
“大人有話好說,隻是這一時半會兒拿不出這麼多的糧食,還請大人稍安勿躁,能否寬限兩日?”
她沖李嗣眨眼,傳達自己很好的訊息,然後一闆一眼,學宮中嬷嬷訓誡宮女的模樣。
“我等着,大人可等不得,封平縣的饑民更等不得。富貴少爺不想人頭落地的話,速去湊糧吧。”
苟富貴咬牙切齒,将書信捏出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