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地善良的她是想救張合德,可一想到他偷了自己的東西,饒是再心善的人也不會留情。
還有孫姐姐,瞧見了那多尴尬。
隻是這麼個大活人,一定是抱着求生的希望,拼死跑到這裡來的。
“......”
李嗣不說話,眸光幽暗深不可測。
這個家不是她一個人做主,她叫着李嗣回到屋裡,商量張合德的去留。
“他現在就在屋外,渾身都是傷,我估計是挨了打。”
“看着挺可憐的,如果大家同意他進屋,就舉手。”
這個進屋不是單純意義上的,是代表大家已經原諒,能夠重新接納。
兩個小丫頭你推我我推你,表現得糾結。
最後,搖搖晃晃舉起了小手。
“婉雲姐姐,讓他進來吧。”小妹心善,張哥哥教她讀書寫字,她還學會識字了。
“我也是。”阿九附和着,和小妹緊緊靠在一起。
鋪子裡的其他人紛紛舉手,表示贊同。
至于李嗣和孫怡芳......
李嗣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仿佛與他無關。确實,張合德與他本就無冤無仇。
孫怡芳默不作聲,掀起簾子,回了卧房。
少數服從多數,畢竟是一條人命,不能眼睜睜看着張合德去死。
衆人合夥将張合德擡進屋。
姑娘們用幹淨的被子和桌椅臨時搭成簡易床鋪,以便于修養。
經過擦拭、喂食過後,張合德仍不見蘇醒。
藥湯怎麼都灌不進去,喂到嘴邊,順着臉頰流進頸窩裡,姑娘們手忙腳亂擦拭。
驚動到屋裡的孫怡芳,撩起門簾,從屋裡出來,一副冰釋前嫌的模樣。
“我來吧。”
湯藥由孫怡芳經手,果然灌了進去。
一碗湯下肚,張合德恢複溫度,手腳都變得暖和起來,嘴唇翕動,念着某個人的名字。
林婉雲歪着腦袋,側耳傾聽,聽到一聲聲夢呓——
“芳......芳......”
大夥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孫怡芳身上,識趣回到各自卧房,把時光和空間留給二人。
“你還回來做甚麼?”自顧自說着,孫怡芳強壓着情緒,臉上無悲無喜,“怎麼不死在外面?”
包含詛咒意味的嗔怨,昏迷中的張合德情難自抑,斷斷續續的話音從唇齒間洩出——
“對不起......”
“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是林妹妹,要不是她肯收留你,你今日還會躺着這裡?”她站在桌邊,撐着桌沿。
“林妹妹千好萬好,就是不該救你這個白眼狼。”
心中怨氣未消,孫怡芳為他掖緊被子,轉身回房。
第二日,張合德孤零零躺在屋子正中央,沒法開門做生意,隻能叫李嗣把人搬進他房間。
将養三五日,起初隻能睜眼,到後來手指能随意伸展,直至最後已經能下地走動。
隻是孫怡芳仍不願意理睬他,張合德一靠近,孫怡芳便會走開,不加掩飾的那種。
看不下去的林婉雲對他說:“你還是好好養身子吧,來日方長嘛。”
“掌櫃的。”張合德心裡一陣感動,想不到她宅心仁厚,竟從未怪罪過他,愧疚橫生,“是我鬼迷心竅,做了錯事,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她大度拍拍他的肩,雙肩一聳,“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誰能保證這一輩子就不會犯錯呢?”林婉雲感佩道:“人會為了一己私欲做出不可原諒的事,就好比我吧,經常給大家惹麻煩。”
“我也嘗到了教訓,為自己的錯誤承擔。”
經此一事,也領悟了很多,“所以,現在回頭為時未晚。”但她并非全然不介意,多少還是要懲戒一下的,于是話鋒一轉,“等你養好了,以後的碗筷都留給你來洗吧。”
二人在屋子裡說了些話,喂完兔子的李嗣進屋故意發出動靜,林婉雲撇下他,魂兒被李嗣勾走,人也跟着飄走了。
他腿腳不便,走動時還要撐着桌椅,可經過林婉雲的一番話指點,心中湧起一股力量。張合德艱難擡起大腿,更加用心地做康複運動。
孫怡芳雖然躲着他,但心中的芥蒂已然散了大半。
她氣他,惱他,是因為他不懷好意,二人之間談不上什麼情深意重,可一個月的相知相伴,孫怡芳或多或少付出過真心,而他張合德呢?
會不會從始至終都在說謊?
目的性的接近,一夕之間家園不在,她怎麼能輕易原諒,她是替林婉雲生氣。
事情過去這麼久,孫怡芳刻意回避,是不知該如何面對。
這般深想着,她從卧房裡出來,聽見正屋的巨物落地的聲響。
循聲而去,是張合德摔在地上,無措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