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地處繁華熱鬧處,還有走上一段時辰,孫怡芳明顯疲乏,她撐着腰,步子虛軟。
張合德留意到她的虛弱,貼心地說:“坐上來吧。”
孫怡芳擺擺手,咬牙堅持,用力握着車把,向前吃力地邁步。
他驟然收手,孫怡芳沒推動,腦門滲出細密的汗,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你有些不适,不能再走了。”年輕人固執起來,就像頭老牛,“我推着你走。”
這車貨物太重了,她要是再坐上去,他更加推不動,孫怡芳想也未想,“用不着。”
“不行。”張合德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溫柔如水,卻暗含堅定。
四目相對,孫怡芳突然心悸,在眼神敗下陣來,屈服坐上車。
張合德卷起袖子,咬牙擡起車把,極端的施力中,面部變得扭曲,連青筋都暴了出來。
好在,他一鼓作氣把車擡起來,明顯松乏不少,穩穩當當走在路上。
感受身下輕微震動,孫怡芳背對着他,閉眼小憩。
“孫姐姐是哪裡人?”
猝然睜眼,孫怡芳出了一身的虛汗,她唇色發白,歇息一會兒,感覺好受多了,遂道:“孫家坪的。”
相隔甚遠,張合德喘口氣,欣然一笑,“孫姐姐家裡幾口人?”
頓感不悅,“你打聽這些做甚麼?”
張合德一怔,知道失言,歉然道:“抱歉,是我多言。”
默然片刻,孫怡芳再度開口,“我家人都死了。”
“所以我才出來給人做工。”她靠在車沿,感受着陽光的滋潤,仿佛身心都得到溫養。
“抱歉。”他又說了那句話。
孫怡芳不語,算是接受他的道歉。
車輪吱呀呀轉,從小道上走,路上見不着幾個人,孫怡芳索性放開自己,雙手一攤,往車上一躺。
躺下的瞬間,揚起的發梢掃過他的臉龐,無意間撥動心弦。
他眼神慌亂,喉頭滑動,心緒都亂了幾分。
最後 ,沙啞出聲。
“孫姐姐可有喜歡的人?”
睜開眼睑,陷入痛苦回憶,孫怡芳思緒紊亂,不願回想前過往,沉悶不語。
張合德不解她的緘默,許是父母已給她定下婚事,故而絕口不提。
可方才聽說雙親已逝,叔叔嬸嬸也是能做主的。
這話他也不便問出口,便話鋒一轉,談起生平過往,“我出自清風崗。”
“上有家母,下無兄弟姐妹,自小我父親過世。”
這些孫怡芳都知道,林婉雲都告訴她了。
“家母獨自養育,要不是鄉裡鄉親接應,怕是早就餓死了。”回想潦倒的艱難記憶,語氣變得沉重起來。
“我進京考取功名,家母挨家挨戶借錢湊齊盤纏,指望我能金榜題名,不負鄉民的一番苦心。”
孫怡芳默然聽着,末了,“你沒有娶親嗎?”
聞言一滞,張合德羞赧臉紅,“大丈夫志在遠方,成家立業尚未過早。”
“家裡人不心急?”
他則道:“雖催逼得緊,但家中欠了不少外債,若是成親少不得聘禮。”
張合德面露寒酸之意,也不會年紀輕輕出來靠力氣吃飯。
在他驚異的目光中,孫怡芳跳下車。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