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下決心，祝魏微微勾唇，望着衆人緩緩道：“這位東方先生有經世之才，又與我這般有緣……恰巧父親早就叫我找位有才德的文士拜之為師，也好沾些文墨氣。可惜尋覓多年卻無合适人選，叫我頭疼。”

她信誓旦旦，“既然如此，趁此機會我定要得到此人！”

衆人皆詫異，又惶恐不知如何回應。

“啊，這這這……”張津瞪大雙眼，率先反應過來，“二公子可莫要開些玩笑啊，東方先生多年來克己複禮、操履無玷，必是古闆守序的清流人物。若要選擇學生，定會在那些書香世家以及太學中擇取。”

“今日宴間酒酣耳熱，這些話與玦在我們這些人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往後可莫要知難而進。”他面色擔憂、情真意切，的确在為祝魏着想。

衆人皆附和，随後顧左右而言他，不欲繼續此話題。

——不怪衆人這般反應，實在三年前祝魏做過一件相當遭人诟病的狂悖無理之事，令她被很多看重德行的名流遠而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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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夜朝與南星的一場戰争中，戰區百姓被作為可争奪資源而被南星觊觎。皇帝祝武顧及此，便下令遷民北上，叫那一縣百姓十日間強制搬離他們的故鄉。

期間颠沛流離，又突如其來爆發瘟疫。不少百姓死于途中，最終幸存下來到達目的地的人十不存一。這樣天災人禍共同導緻的悲劇，令衆多士人聞之大怒，一時間幾十篇檄文湧現，痛批皇帝不仁。

其中最有名的一篇，是一位叫宮川的大儒所書。那言辭實在太過尖銳露骨，叫祝武讀了後又恨又氣，卻不能砍了他的頭。否則天下文人恐怕要一同讨伐他了。

于是怒火攻心的祝武向他的孩子們派了個任務——想辦法讓此人閉嘴，最好能挽回口碑讓此人改口誇他。

祝魏自知不擅長勸人隻擅長殺人，見其他人一次次嘗試無果後，最後一個才去。

……結果嘛，宮老刻意刁難她，争執間祝魏一刀抹了他脖子，當場殒命。

這下天下人的确不罵祝武了，改罵祝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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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拂了面子，祝魏壓下眉頭，手中的酒樽重重放在面前桌案上，面露不虞。

衆人皆側目，停下那些掩飾性舉動，一時不敢多言。

張津熟悉她，倒是知曉此刻她并未生氣。他無奈地笑，話鋒一轉，“今日的美酒似乎夾雜了一些果香，香醇獨特。這是五年前你們在栾川時收回來的果酒吧？”

“诤元，怎麼連你也說這些。”

可祝魏不依不饒。她輕歎口氣，不輕不重嗔他一眼，“我明明解釋過的，那次事出有因。一個兩個，就因為那宮老身死了，竟都隻會将過錯推到我身上！”

這話說得相當無理，令人聽後隻會更不以為然——但祝魏不在乎。或者說，她就想要加重衆人對流言所述中這件事裡她的動機的印象。

那天的情形曆曆在目，殺意湧起的那個瞬間，她已經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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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川的确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烈日炎炎，祝魏手上捧着依他喜好購置的貴重禮物，在得到第一次通報後又在他府邸門口等待許久，最終以“宮老身體不适休息了”為由，又一次被拒絕。

返回府中。

“面也沒見上。”太師椅上，祝魏大馬金刀地坐着，指尖摩挲着刀柄，心情不妙。

祝葉坐在他右手邊的位置。聞言眉頭緊皺，“這老東西……啧。既然不願見你，最初又為何告訴你先在門前等等？如今仗着那篇檄文被天下人傳頌，名噪一時，還真是有恃無恐。”

祝魏冷笑，數日被戲耍令她有些壓不住火氣，“這老貨看人下菜碟。不對太子如此，不對祝衡如此，不對那些沒什麼存在感倒也沒有惡名的皇子如此，真是該死。”

平複呼吸，她又看向祝葉，“按你所查，看樣子這家夥劣迹斑斑啊。”

——最初起祝魏便沒有抱多大希望。哪怕如今衆目睽睽，此人正處于風口浪尖上，讓他閉嘴的方法仍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