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到了七月半,他們該再上山一趟的日子。
碧空如洗,日麗風清。今日之行完全是為了東方秀去答疑解惑的,故考慮之下,最終祝魏和他一起過去,而祝葉則去找他研究室那群同學了。
清晨日出之際,祝魏開着小三輪載着他,二人逆着風前行,涼爽惬意。一路暢通無阻,他們十點左右就抵達了山頂的廟宇。神仙廟古樸清淨,廟周被繁茂的竹林掩蔽,禅意悠然。
一到暑假,這種在網上有些名聲的地點就不可能人少。東方秀環視一周,入眼盡是成群結隊的遊客,大多都是一家子過來祈福的。
……也算在預料之中。東方秀心态良好,拉着祝魏随着人流慢慢步入山門。
步入寺内,視野愈發開闊。前殿外有兩個小和尚負責答疑解惑,為香客指引路途。見他身邊不再被多人環繞,東方秀瞅準時機上前詢問。
“您好,小師傅,請問廟内那位閉關的大師是否出關了,如今能否前去拜訪呢?”他身量高,說話時微微俯身确保面前的小個子和尚能聽清。
小和尚聞言眼神一凜,恭敬道:“在的,今早已經出關。”他又細細辨認一番,确認無誤,臉上的笑意更真切,“二位是來找空毅師祖的吧?師祖就在寺堂後院,二位請随我來吧。”
似乎聽到了微妙興奮,東方秀微微蹙眉,下意識與身旁祝魏對視。他收回視線,二人跟着僧人往正中寶殿後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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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後走,寺院的建築更為陳舊。廟後面部分并未開放,小徑寂寥無人,小和尚很快将二人引至門前,清了清嗓子後輕叩房門,聲音昂揚:“師祖,人帶來了!”
……好大的聲音。東方秀二人齊刷刷轉頭看他。
小和尚面不改色。不多時,屋門終于打開,那位大師的廬山真面目也終于顯現在二人面前。
——空毅大師看起來五十歲出頭,穿着洗得發白的靛藍色道袍,衣着淩亂;頭上光秃秃,但蓄着很長的花白胡須。他雖然身材颀長幹瘦,但看起來精神奕奕,一張口中氣十足,音量比小和尚還大。
一出來,空毅一下子找到打擾清夢的罪魁禍首,沖他劈頭蓋臉:“叫魂啊!我沒聾!”
“人已經帶到了,弟子先返回前院接待香客了。”小和尚面不改色,又深深鞠一躬,轉身後才道,“不論如何,師祖今日都不能躲懶。弟子告辭!”說着便溜走了。
空毅耷拉着臉,再次看向身前二人。他心情轉晴,擡手指引:“哼哼,先進來坐吧,二位。”
見二人依言坐好後,空毅立即關上門,轉身背貼着門後,沖二人搓搓手,眼神炯炯:“誰先?還是都一起?”
東方秀此刻真是滿頭問号了。他頓了頓,有些狐疑地看着大師,“不,隻有我确實遇到了些古怪現象,心中有些困惑。旁邊的這位小姐僅僅是陪我前來。”
“……看來我似乎也像是被怪事纏身的樣子。”祝魏眯了眯眼,微笑着詢問,“還是說大師預料到了我未來會面臨的問題呢?”
空毅眼神躲閃,他清了清嗓子,擺擺手,“沒有沒有,我随口問句。”又轉而看向東方秀,笑的有些欠揍,“嘿嘿,你的問題能解決。隻是就在這裡說嗎?還是要換個地方?”
既然願意讓小姐一起陪同,東方秀便也沒有隐藏掩飾的打算。
“在此處說就好。”他微笑着,相當禮貌,“現在開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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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内靠牆的桌上供奉着一尊高度在三十厘米左右的佛像,金光閃閃。
二人面對面坐在桌前的兩個蒲團上,一問一答。
簡單陳述了自己的情況後,東方秀掏出最後一角符箓殘渣,面帶愁容地遞給空毅,“這是三歲那年那位遊曆四海的大師贈給我的。先前數十年從未損毀分毫,直至前些日子才突然自焚,最終燒到隻剩這麼一點兒了。”
空毅捏着這薄薄的一片兒,舉到眼前仔細轉動着觀察。他咂咂嘴,流裡流氣,“這東西啊,就是我制做的,費了不少功夫呢!”
“啊?莫非當年的大師就是您?”東方秀實在有些難以置信地将他打量一遍,磕磕絆絆補充,“抱歉,是我未能認出……這麼多年過去,您似乎越來越年輕了,如今的模樣和家人所描述的有些大相徑庭。”
“不,那個是我師兄,前兩年圓寂了。”空毅撓撓頭,頗為感慨地歎了口氣,“不過我也快八十了……你能趕上我活着的時候過來,也算一切在他預料之中吧。”
東方秀眨眨眼,終于放心,“原來如此。”
“不過按理來說,一旦燒起來肯定得燒完呐,為什麼會停下……唔,你那天做什麼了?”空毅費解地望向他,“有去找什麼道士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