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香爐的煙慢慢升騰着。

觀心一口血吐出來，扶着桌椅勉強站穩了身體，然後脫力的坐在椅子上。

趙謹看着地上那一攤血問：“又發病了？”

觀心聲音暗啞，帶着幾分無力說：“不是，是被墨瑾體内的蠱蝤反噬了。”

觀心想用自己的蠱蟲，将上官墨瑾體内的蠱蝤吃掉，他的蠱蟲失敗了，所以他也遭到了反噬。

趙謹的臉上明顯帶上了疑惑與震驚。

觀心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姿态慵懶的坐在椅子上，“把墨瑾叫來吧。”

而這邊，上官墨瑾終于又見到了葉憐婉。

說不喜歡不見面肯定是假的，少年好不容易動心，怎麼可能忘得掉呢？

“憐婉，我妹妹就是那個性子，直來直去的，你别在意。”上官墨瑾小心翼翼的向葉憐婉替妹妹說話。

葉憐婉善解人意的說：“不會的，我也覺得我那天太唐突了，我知道，你是個很好的人，我……”

“沒有！不唐突的！”上官墨瑾趕緊打斷了葉憐婉的發言。

怎麼回事？現在已經給我發好人卡了，我這是還沒開始就要失戀了嗎？！

上官墨瑾平時看起來潇灑不羁的，但是到了關鍵時刻，還是臉啊，脖子啊，漲了個通紅，他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再不表白就真的來不及了，他可不想拿着好人卡遺憾退場。

“憐婉…我想回答你那天問我的話，我其實，一直……”

“上官墨瑾。”

上官墨瑾的表白被人打斷了。

他憤怒的回頭，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在關鍵時刻叫他名字。

然後就看到了趙謹。

趙謹面無表情，聲音明明是平靜的，但意外的讓人感覺到冷，“可能得打擾你，但是師父找你。”

上官墨瑾總覺得自己的這位師兄此時有一種淡淡的威壓，當看着對方的神情，感覺好像是真的有事。

上官墨瑾對着葉憐婉說：“憐婉，等我。”

葉憐婉點了點頭，“觀心尊者有事找你，你快去吧。”

于是，上官墨瑾跟着趙謹走了。

葉憐婉如玉一般的手指撫摸過自己的青絲，她站在陰影裡，好像呢喃的說：“觀心，趙謹，上官墨清。”

“呵，阻攔我們的，都該死。”

“都該去死……”

“去死……”

上官墨瑾躺在床上，屋子裡熏香不知是什麼成分，讓他想要昏昏欲睡。

“師父，為什麼……”上官墨瑾此時腦袋不清醒，眼睛裡帶着迷茫，平時總是因為過于俊美而帶有攻擊性的容貌，在這一刻，顯出一些脆弱。

觀心安撫似的摸摸他的頭，“是為了治好你的病，你想身體裡一輩子都有蠱蝤嗎？”

上官墨瑾聽到這腦子一下清醒了幾分，一想到體内有可能一輩子都有一條蟲，上官墨瑾害怕的說：“不，不想，師父……怎麼辦…”語氣因為害怕，甚至是有些抖的。

觀心溫柔的說：“閉上眼睛，睡一覺吧，醒來問題就解決了。”

上官墨瑾聽話的閉上了眼睛，在一瞬間陷入了沉睡。

趙謹走進屋裡，手裡拿着一塊紅色的玉，皺着眉問：“師父，真的要把這個弄進他的心髒，他不會死嗎？”

觀心語氣裡好像有無奈，“沒辦法，死了就算他命不好，我得通過他去查組織，但他現在的情況完全受組織控制，這對我不利。所以我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殺了他，要麼也控制他，兩個選擇都很不道德，但是，面對日益猖獗的組織，道德已經沒用了。”

趙謹沉默的将手中的紅玉遞給了觀心。

他親眼看着觀心拿刀劃開了少年的□□，将紅玉嵌入皮肉，然後又将傷口縫合。

整個過程中，少年并沒有醒來，如玉一般的容貌，到最後，也不過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趙謹因為從前的一些事，心中沒有善與惡的觀念，但在觀心的教導下，他為自己所有的行為都畫上了一個邊界，他知道，一旦越過這個邊界，那麼他就是個壞人。

可是今天，明明在他定下的邊界中，他好像并沒有越界，可他還是感覺，這件事貌似是錯的。

他最善于袖手旁觀，他喜歡身在局外，局裡的每一步他都看得清楚，于是他就在局外慢慢看向局内的棋子，走向他們應盡的結局。

可是，這一次是他第一次和局内的棋子有了聯系，他和棋子成為了師兄弟，趙謹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

其實自己，也不是什麼很壞的人，也會為了一個認識幾個月的師弟，而生出一點愧疚啊。

上官墨瑾醒來以後，覺得全身都不能動。

觀心坐在椅子上喝茶，看見他醒了，叮囑了他好多好多需要注意的事。

上官墨瑾腦袋發暈的聽着。

觀心知道上官墨瑾肯定沒有記下，于是最後的那一句“記住了嗎？”其實是在問趙謹。

趙謹知道，照顧上官墨瑾在這個擔子肯定又落到他身上了。

于是隻能無奈點頭。

但是，最後一項注意事項，觀心特意走的離上官墨瑾很近很近。

“墨瑾，體内蠱蝤我幫你去了個幹淨，但是，蠱蝤在你體内留下了卵，那個東西根本沒辦法去掉。”

上官墨瑾一想到對身體裡有蟲子的卵，想要吐，但嘔了半天，連酸水都沒有吐出來。

“但是你放心，這種卵不會孵化的，除非你動了情。”觀心語重心長道，“為師知道你與葉姑娘可能兩情相悅，但是相較于性命而言，情愛你應該很容易就能舍棄吧。”

上官墨瑾心裡苦哈哈，這算什麼個事？怎麼全世界都在阻止我談戀愛？

觀心又說：“其實，那些卵就算孵化了，也沒有什麼要緊的，頂多會疼一下，你要是覺得受得住，那這個卵對你來說也造成威脅。”

上官墨瑾聽到這，心裡又是一陣開心，自己可是個純爺們，一點疼還能受不住了？

但是觀心話還沒有說完。

“隻不過，你将來要修無情道，怎麼着也跟人家沒個結果，倒不如别耽誤人家。”

上官墨瑾一下子又蔫了。

上官墨瑾：這年頭，談個戀愛還一堆屁事，修什麼無情道，老子不修了！夭夭！第一個任務已經完成了，我能不能換個師父。

夭夭遺憾的說：“不可以哦，宿主。原文中上官墨瑾的師父一直是觀心，觀心也确實教的是無情道，所以宿主，您還是不要再想着談戀愛了。”

上官墨瑾：那如果我不學無情道，會怎樣？

夭夭說：“那你這是篡改了一個很重要的故事劇情，得受罰的，比絞碎胃還嚴重的罰。”

上官墨瑾：……那算了，我覺得小溪說的對，人生其實不止情愛，我應該苦心修煉！

觀心看着默不作聲的上官墨瑾問：“墨瑾，你難道不願意修無情道？”

上官墨瑾回過神來，“沒有，師父說的對，我不應該耽誤别人，我也不會耽誤我自己，我會修無情道的。”

觀心欣慰的笑了笑，然後跟趙謹出去了。

趙謹在觀心面前，至少明面上，一直都是溫恭自虛的，“師父說那些卵就算孵化了，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是騙人的吧？”

觀心懶散的說：“當然，那些卵要是孵化了，從裡面鑽出來的蠱蝤就會将墨瑾一寸一寸啃食掉，讓他們孵化的條件，就是墨瑾動了情，更糟糕的是墨瑾現在已經對那個叫葉憐婉的姑娘生了情。”

趙謹低着頭，跟在觀心後面，“我不明白，為什麼是動情呢？”

觀心解釋道：“因為人心才最好把握呀。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一旦有了情，蠱蝤的卵在他體内開始孵化，一開始隻是難受，後來便是如煉獄般的痛苦，想要擺脫這樣的痛苦，那就隻能乖乖聽話。”

趙謹關注點全都在觀心的那句“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因為觀心當年在把他撿回去時，也說過這句話。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你真有意思，你沒有心，所以沒有情，你很适合修煉無情道，可你偏偏又有七情六欲，我沒見過比你更有意思的人，跟我走吧。”

觀心回頭看了一眼趙謹，“别發呆，墨瑾的問題，修無情道太晚了，也可能起不了什麼大作用。回去以後你搬離那個院子，将靈樹的本來花香不用再束縛了，那花香聞之，可讓人舍棄七情六欲。隻不過，得多聞幾天，甚至是得多聞幾個月，為了以防萬一，你再把花瓣搗碎了，融進墨瑾的藥裡面，明白了嗎？”

趙謹：“明白了。”

上官墨瑾做了一個夢，那個夢裡的他一個人。

自己在那間屋子裡醒來，看見蔣悠跟趙謹。

趙謹疑惑的說：“感覺他體内有什麼，但是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自己的聲音好像有些驚慌，但要故作鎮靜，“沒有，什麼都沒有！”

蔣悠湊上前來，表情滿是心疼，想要關心，卻被自己冷臉相待。

而後，是自己在院子中練劍，沒有葉憐婉，在藥院中的兩個月，自己一直在練劍，和慢慢恢複傷口。

而後是弟子大選，自己通過絕對的實力，通過了山洞裡的實驗。

到了擂台賽，擂台上站着的是趙謹。

趙謹穿着簡單，神情冷漠，長槍立在身後，好似也隐隐散發出寒氣。

第一招和第二招，自己躲開了。

第三招，槍來的太快，自己根本躲不開，于是硬生生接下，口裡吐出一大股血。

趙謹冷着臉說：“你沒辦法赢，你太弱了，不要讓自己受更重的傷。”

自己沒有理會，好像為了證明什麼似的，第四招和第五招，自己都硬生生的接下。

鼻子耳朵裡都流出了血，腦子也感覺嗡嗡的。

趙謹看都沒看一眼自己，就下了台，離開了。

閉上眼睛的前一刻，自己看見的是趙謹的背影，那背影真的很好。

正好有陽光傾斜，照在了趙謹身上，趙謹整個人都身處在光明中，多美好啊……

可自己的心中卻爆發出了強烈的厭惡，厭惡到想讓趙謹去死。

但是自己還是成功了，成了觀心的弟子。

在那個院子裡，平時能看見的隻有觀心和趙謹。

自己來到觀心面前，心裡十分激動，因為自己要求救，隻有觀心，隻有身為強者的觀心才能救自己。

可話還未說出口，喉嚨裡一陣刺痛，直到痛感越來越強烈，仿佛在碾壓着每一根神經。

自己昏過去了。

醒來以後，自己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啞巴。

是組織的懲罰，組織對于他的監視無處不在，他沒辦法求救。

自己用試圖把求救的話語寫在紙上，但是寫了半天，紙上終究隻有幾個墨團。

絕望、恐懼和崩潰瞬間蔓延。

畫面的最後，自己走到院子裡，感受着陽光，但那陽光照在身上，始終是冷的。

上官墨瑾猛的醒來，那樣的絕望太真實了，真實到讓他也同樣感覺到了恐懼。

脊背在發麻，腦袋在發暈，無法控制的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