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婉”收回眺看的目光,轉而面向崔皓月,卻見他一臉欠揍模樣,無奈,隻能再度轉首向崔皓羿詢問。
“這些事本不該多議論的,實在失禮。”
崔皓羿搖頭笑了笑,卻還是開了口。
“不過阿婉許是忘記了,前年鄭國夫人設宴,宴會前杜小娘子屢屢冒犯于你,以你身份本該責罰她,可礙于場面也隻能作罷。”
“誰知那位王府杜官媵竟在大庭廣衆之下拖着未幹的裙擺跪在你眼前,說什麼其妹年幼失了分寸,伏在膝頭痛哭不已,望你原諒她的失禮——”
“總之啊,四姐姐顧及王府臉面,忙着将她攙扶起來,哈,不知道桓王後來得知是何神色,隻記得宴會後三姐和我說,那日不少京中貴婦被她姐妹二人弄得淚目婆娑……”
“現在回想,四姐姐當時定是氣結于胸,卻還得被人勸着大度行事,真是一群站着說話不腰疼的。”
崔皓月截了崔皓羿的話頭,邊說邊低低地翻了個白眼。顯然他往日沒少聽此類故事,以至于談論起,滿臉克制不住的鄙夷神色。
“現如今的阿婉不必再忍着了,沒了桓王妃的身份,不受那些記憶束縛,你大可以任性些。”
“啊,好。”
突如其來的安慰,不知是和這副軀體的原有者所說,還是和占據這副軀體的靈魂所說,但“崔清婉”還是在一怔後回過神,對着崔皓羿淺淺笑答。
“看樣子馬車是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了,不如就着夕陽我們兄妹三人步行片刻?”
面對崔皓羿的提議,剩下的二人自然沒有異議,本已披戴好衣物,不懼寒氣,賞一下沿途的景色也未嘗不可。
況且,“崔清婉”又何嘗不明白,崔二郎君提議帶她出來的目的,不就是想向外人顯示一下自己被雷擊後的“神迹”?
隻是這一切本該發生在回鹘商人那邊,京中貴婦們的恭維之中。
“崔清婉”略回眸瞥了一眼鳳瓊閣位置,心中忍不住地盤算。
依現在情形判斷,崔皓羿似乎因崔家與桓王聯手的計劃而對兄長們保持一種疏離态度,即便會成全如今日崔二郎的謀算,也要守着自己以确保安全。
而崔皓月雖不知實情,但他基本保持中間人的立場,很恰好地擔任幾位兄弟間的溝通橋梁。
另外使人在意的,便是崔三娘崔清書了,按理說她應當也是不知曉内情的,但推動自己來找崔皓月尋得書信一事又不像是巧合。
況且,還是她逃了崔二郎的授意,讓崔皓月代她邀自己前來集市。
這兄弟幾個,怎麼感覺是各懷鬼胎呢?
還有真正暗害原身的人,當然不可排除崔家人與桓王的嫌疑,雖然論情理不該懷疑他們就是了,但不能放松警惕。即便真不是他們,那真正的兇手也與他們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尤其是那個桓王李澈,哪怕他與埋火藥一事真沒關系,但清婉娘子在桓王府受磋磨之事也有他的大部分責任……
真是惱火!他要是那麼寵愛杜家姐妹,幹嘛那天在自己病榻前又一副惺惺作态的樣子!
瑣事真多,越想腦子裡越亂哄哄,最可笑的是自己這麼惦記他人的事,但自己卻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
“崔清婉”緩步前行間深深吐了口氣,她真想朝老天翻個白眼,不過礙于此時自己扮演的身份,她還是壓抑住内心的沖動。
餘晖照耀下,整個皇都的街道上都被鋪就了赤金色的紗幔。
道路寬闊,行人匆匆,萬物似乎都在趕着閉市前趕回家去。
不過與行人相比,崔家的兩位郎君走得實在緩慢,想來也是在配合“崔清婉”的行步速度。
遠遠向街道側邊看去,走在中間的崔皓羿最為穩重端莊,對比之下,他身側的崔皓月則歡脫了許多。
“崔清婉”是被二人護在道路裡側,行人們多瞥見的是一抹衣影,有心留意的話還能瞧見一眼她的側容。三人身後是近十人的侍從,整個群體走過街道,看上去既悠閑又格格不入。
總之這也算散步回府,親人間應該有些交談才顯得正常吧?
于是“崔清婉”緊了兩步,距離崔皓羿近了些。
“請問……成婚之前,‘我’也是個柔弱的人嗎?”
“是,也不是。”
“那麼……今日我的言語行為過分嗎?”
“并不過分。”
“既如此,為何在閣内你會那般嚴肅地瞪看着我?”
“嗯?”
突來的問題讓崔皓羿腳步落地一遲疑,這便落下崔皓月半步,不過後者也沒發現便是了。
“想來怪我面容兇狠,我并沒有瞪娘子,我隻是因娘子不得不經受杜小娘子的針對而感到抱歉。”
“你面容兇狠,你怕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嗯——”
“崔清婉”清咳一聲,蓋過前半句話,然後側過頭來,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