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岫,你陪遊歡去,就駕着我們前來的馬車,今晚定要将人給我帶回來!我倒要看看,桓王府裡誰敢留人!”
“是,曲樂師,請随我來。”
雲岫對着衆位郎君娘子施過禮,便走到曲遊歡身邊柔聲低語。
對她們這種仆從而言,娘子郎君越是硬氣,自己行事也越有底氣。
更何況,她早就在王府時就看不慣杜家姐妹的作為,今日自家四娘一掃之前的溫婉模樣,倒讓自己解氣了不少。
“四娘,遊歡……多謝。”
一貫陰郁苟生,今日之情與昔日之恩,雙重疊加竟讓這出身卑賤的少年郎一時組織不起語言,隻能嗫嚅着說出“多謝”二字。
語罷,他也施禮告退,随雲岫出去了。
屋内,靜默的除卻諸多低眉順眼、毫無話語權的下人,還有兩位穩坐在一旁的郎君。
杜玉姿呆愣地盯着眼前雷厲風行的女子,滿面驚懼。
她也曾聽聞崔家女被雷擊後得了失魂症的傳言,她本以為對方會變得軟弱不堪,卻不想竟是這般剛烈。
她移不開目光,像是整個人被釘在原地。
在“崔清婉”愈發冰冷的眸中,杜玉姿看到了自己的慌亂,她突然很想奔回王府,她想要伏在長姐的膝上,求長姐為自己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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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崔家門風清正,從不容子弟橫行,但今日我見兩位崔郎君縱着四娘子兇悍行事,怕是坊間贊譽多有不實。”
“如此嬌縱,也難怪四娘子會被桓王殿下厭煩,得了個出妻的下場。我與諸位作風不合,今日就此别過,告辭!”
怔愣了許久的杜玉姿終于回過神來,嘴上不饒人地又回怼了兩句,随後便率着侍從悻悻離去。
而留在鳳瓊閣内的“崔清婉”本已有打道回府的心思,但她怎麼想又都覺得,要是自己現在回去,某種程度上像是輸了,真是古怪的心理。
于是她強拽着崔家兩位郎君在閣内逗留了片刻,待到第一抹斜陽落在屋内時才決定離去。
馬車已被雲岫駕着前往桓王府,此刻隻有五六個侍從還托着随行的物品候在鳳瓊閣外。
“四娘,快披上些,日頭越下去一分,這冷意就越上來一絲呢!”
剛随着兄弟出門,“崔清婉”便被随行的晴眉從侍從手裡拿來廣袖長衫搭上。
“還好吧,也沒有那麼冷……”
在旁人眼裡自己一定是大病初愈,可隻有“崔清婉”自己知道,這副身體狀态稱得上良好。
正當她滿不在乎地嘟囔着,卻在回頭間瞧見崔家兩位郎君被小厮服侍着披上大氅,于是自覺止了話頭,乖乖披戴上。
“阿婉可别小瞧了暮春的寒氣,若是受了涼,頭痛乏力又得難受好一陣兒。”
似乎是聽到她的嘟囔,崔皓羿擡眸對其笑言道,打量幾眼後,他又對着崔清婉身邊的侍女晴眉問道。
“四娘子的帷帽可有帶來?”
晴眉屈了屈身子:“回三郎,今日本乘坐馬車出行,所以未曾備下帷帽。”
“此時尚未閉市,不如再買——”
“唉呀!三哥真是關心則亂,我們乘馬車來時,難道三哥沒察覺到四姐姐的氣息平穩悠長?這樣的身體哪裡病弱到需要一層又一層的防護啊,且不說鳳瓊閣到家宅也沒有過遠,單就說四姐姐,”
崔皓月三步并兩步走到“崔清婉”身邊,然後用手掌恭敬地請托了後者面龐,
“三哥沒看到四姐姐滿臉的不情願嘛!”
“呃,”崔皓羿怔了一下,随即向“崔清婉”微微颌首,詢問道,“阿婉這副神色,可有什麼顧慮?”
“顧慮倒談不上,我隻是在複盤。”
“崔清婉”将目光從崔皓羿身上轉到身旁的木樓,深思中帶有幾分懊悔。
“我覺得我沒發揮好,簡直是被碾壓,杜玉姿怎麼就能堅持自己節奏且不用重複詞兒的,真是天賦異禀……”
“但我回想起來,似乎在我說完某一段話後你們都在笑……嘶,想不懂,我根本不了解你們的點在哪裡……”
複盤?碾壓?
讓人費解的詞語。
崔皓羿颦了一下眉頭,含着不解的笑意看向“崔清婉”。
瞧她皺着眉,認真出神的模樣像極了犯愁的小獸,心中不禁放松幾分,略帶釋然地順着她的目光向樓裡探詢過去——
隻見已是黃昏,商人們都在做閉市的準備,鳳瓊閣内的小厮忙碌着進行最後的清掃送客工作,這一天的喧鬧也該歇下了。
“原來四姐姐并不是不滿,是在遺憾啊!”
崔皓月收回請示的手,握拳錘在另一隻的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姿态。
這樣的做作讓原本應該是寬慰“崔清婉”的話,也染上了幾分奚落的味道。
“可四姐姐之前言語,已經算是舌燦蓮花、妙語連珠,我想,此時杜小娘子怕是正在王府裡淚透她姐姐的裙擺了吧。”
“嗯?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