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親非故,還是被迫投身進這場陰謀之中,即便如此卻仍在真誠關懷他人嗎?
真是善良,也真是……有勇氣。
崔皓羿自嘲一笑,他整整面容,澄湛的眸色看上去恢複了些神采。
接着,他從圈椅上起了身,拱拱手向面前的“崔清婉”作了一禮。
“娘子勿怪,方才是我一時失态。”
“在娘子拿着的木匣中,屜内頂部另有夾層藏有密信,此為幼時阿婉與我笑談時設計,在那兒,有阿婉避過崔家人眼目向我交代的真正話語。”
聽到這話“崔清婉”一怔,忙捧起木匣,朝着屜内打量看去——
果然如他所言,頂部内端有一處極薄的夾層機關。
“崔清婉”瞥看崔皓羿一眼,說不清是埋怨還是不解。
但顯然此時若揪着對方剛才未拿出密信一事争論也無濟于事,于是她收回目光,專心研究手中的匣子。
用手指是很難将夾層紙張推出去的,“崔清婉”一咬牙,擡手向滿頭的珠翠摸去。
摸來摸去終是找到一枚做工精巧的銀栉,将其取下來,用梳齒狀的那面向夾層插了進去。
“啪嗒”一聲,一小張被戳皺的字條掉到匣内。
“崔清婉”抖抖匣子将它取出,等不及将銀栉重新插回到發髻上便匆匆展開字條。
一時間,幾行小而密的娟秀字體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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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痛惜,阿澈愧疚,皆都表意願為我放棄計劃,可社稷安危前豈能有婦人之仁?欲行大事,須得果決。
桓王府已非安穩之地,近日暗中換了很多仆人,願阿澈原諒我的怯懦。
阿兄,若你見到此信,請為了我,幫幫阿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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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叫“阿兄”嗎……
難怪先前自己稱呼崔皓羿為“三哥哥”時,他會有那樣的不自在。
“崔清婉”眉頭微動,暗下明白崔皓羿之前的反應。
随後她屈了屈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在意無關緊要的事。
她努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字條上,開始逐詞逐句地做起閱讀理解。
首先,“放棄計劃”,這計劃是什麼?為何使得“兄長痛惜”、“阿澈愧疚”?
其次,“社稷安危”所指何事?莫不是真如崔皓月所言,這是崔家與桓王之間的朝堂站隊問題?
但若如此,也隻是未來皇位繼承問題,怎會用“安危”二字形容?
再次,桓王府的異變又是為何?是誰下的手,莫非是李澈自己做的局?
可為什麼崔清婉還要說自己怯懦?
最後,也是現今的“崔清婉”最不明的事——
原身究竟抱有怎樣的想法,才會這樣乞求,讓崔皓羿幫幫李澈……
簡直是一頭霧水,“崔清婉”認真看了字條一遍又一遍。
實在想不清楚,她垂下眸子略一沉吟,擡眼盯向崔皓羿。
“三郎君不如坦白交代,是否還有這樣的字條未曾展示?”
站在書案後的崔皓羿搖搖頭,他回看來自自己胞妹身上陌生靈魂的打量,言語輕緩。
“娘子明鑒,羿未敢再有隐瞞。”
“坦白而言,除娘子與我外,再無他人得知這張字條的存在。”
“方才我并非有意隐瞞,隻是先前思量,娘子本就是被迫來養阿婉的魂體,若我故意讓娘子深入此事中,那我豈非不仁不義之徒?”
“但見娘子談吐,我知娘子心智堅定,短暫思量下,我還是覺得娘子有權知曉此事。”
“至于娘子願不願意深入調查,全憑娘子心意,哪怕娘子想要避開此事隻待返魂之法,我與崔家上下也會盡力護娘子周全。”
說到此處,崔皓羿止了言語,他深吸一口氣,看上去頗為認真嚴肅。
在“崔清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崔皓羿突地從書案後邁步出來,“砰”地一聲單膝跪地。
“嗯?!發生什麼事了!”
崔皓羿因着身上的銀甲,在動作時不免聲音有些大,吓得“崔清婉”一激靈。
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搞不明白崔皓羿怎麼突然來了這麼一出。
“從玉蟬借魂,到木匣密信,我在有意無意間冒犯娘子多次,今日一跪,是我向娘子賠罪,望娘子寬恕。”
好嘛!崔皓月下跪緻歉那套一定是你訓練出來的吧!一個模子的吓死人!
不過禮多人不怪,雖然猛地下跪挺驚人,但這種态度倒讓人受用。
“崔清婉”回過神後便想要将崔皓羿攙扶起來,虛扶幾下卻發現對方跪得實在真誠,隻能歎了口氣說:
“好好,不怪罪就是了,你快起來吧。”
再次攙扶又是無果,“崔清婉”歪着腦袋看看對方,卻發現這健碩利落的好男兒竟也流露出幾分扭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