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宮人,靜靜站着,大氣也不敢出。
他們也不明白,這麼一大清早,皇太女為何要迎着寒風踩着日出,匆匆趕來藏書樓。
偏偏還不進去,隻這麼遠遠瞧着兩個小宮女說話。
衆人猜不透皇太女在想什麼,也不敢猜。
轎子掀開了簾子,鄭雪甯就坐在裡頭,靜靜看着陸蝶卿。
這不是她們初見,也不是她第一次遠遠看着對方。
她瞧着那在背地裡最愛哭鼻子的小少女,在人前笑容燦爛,把個守藏書樓的宮女哄得七葷八素像丢了魂,甚至不用登記名冊,就放人進去閱覽藏書。
這也便能解釋,為何她按着名冊上登記的人去查,卻并未見到對方了。
鄭雪甯微微垂眸,思索片刻,冷聲開口。
“去查,藏書樓宮人玩忽職守,偷偷放進去的人是誰。”
她要知道這愛哭鬼的名字和身份。
一旁的宮人,立刻輕聲應下。
“隐蔽。不要驚動旁人。”皇太女的聲音再次傳來。
宮人領命而去。
鄭雪甯望着藏書樓的入口,那小少女進去的大門,輕輕挑了挑眉梢。
…
藏書樓一共有三層樓。
陸蝶卿略過了很多藏書,直奔三樓最隐蔽的角落。
人偶師傳承典籍,是被當做神話傳記收藏的,所以平日裡沒什麼人來看。
說是藏書樓,但因着來的人少,最沒人翻閱的角落,藏書上的灰塵便越多。
之前陸蝶卿隻翻看了那些書架上的藏書,沒有留意到角落裡疊了一人高的舊書。
那書許是料定了沒什麼人看,便隻是堆在那兒,最上面那一本布滿了厚厚的灰塵,陸蝶卿伸手去拿,就在上面留下了一個指印。
她試着翻閱,一本一本拿開,看裡面寫了什麼内容。于是三樓的這個角落,立刻灰塵彌漫。
陸蝶卿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灰:“咳咳咳…”
她咳得小臉通紅,忍不住用手揮動了一下,然而這樣還是不管用,反而因着她手上本就沾了灰塵,空氣變得更加渾濁了。
小少女不得不退後幾步,走到樓梯,想等那堆書的灰塵重新落地了再過去。
然而倒退的身形,猛不丁撞上了一個溫軟的東西。
陸蝶卿一驚,下意識轉過身,視線便跌入了一雙過于清冽的眼眸。
皇太女那張标志性的冷臉,映入眼簾。
她比陸蝶卿幾乎高了半個腦袋,她最先注意到的,是對方充滿進攻性的眼神。
“…皇…皇太女…”陸蝶卿仰起小臉,紅唇微張愣了愣,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撞到皇太女!
雖然這兩日阿桑和她說過幾次,皇太女會來藏書樓,可她哪裡會想到,這種太陽才剛升起的時候,會遇到人家呀。
朝櫻國的皇太女,顯然和淪落他鄉寄人籬下的閃國質子,不可相提并論。
連一個管着質子宮殿的李嬷嬷,都能随意折辱她了,更何況這整個朝櫻國将來的儲君呢?
陸蝶卿俏臉蒼白,水潤的雙眸閃過幾絲驚懼,什麼都沒說,身體就已經先跪下去了。
高高在上的貴人啊,動動手指頭,便能摁滅他們這些無家可歸的質子。
她若是小鯉魚,朝櫻國的皇太女便是…大狐狸,爪子一勾,就能讓鯉魚離開水裡變成食物。
跪下去的那一瞬間,陸蝶卿心中閃過很多雜亂的念頭。
她的眼眸,看到了皇太女踩着的金絲靴,可視線才落到鞋面上,發現彎腰的動作被人止住。
陸蝶卿一愣,一隻胳膊已經被皇太女單手拉住,整個人的身形已經不受控制被提起。
“誰讓你跪了。”
鄭雪甯嗓音清冷,眼眸裡閃過愠怒。
陸蝶卿瑟縮了一下,呆呆看着對方,海棠一般的漂亮臉蛋瞧着比夜裡更加精緻無雙。
——可是不跪不求饒,她會不會被皇太女賜死?
鄭雪甯作為木頭人偶的時候,聽過很多次這姑娘哭泣,當然也看過對方掉眼淚的樣子。
隻幾日的相處,她卻将陸蝶卿看的仔細,興許比對方還要熟悉自己。
陸蝶卿隻是瑟縮一下,鄭雪甯便能看出來。
——她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