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皇太女要去藏書樓。
常甯宮裡的人一頓手忙腳亂,但動作上卻井然有序,雖然速度快,低頭做事情時,卻未發出任何聲音,以免吵着了皇太女。
張嬷嬷年歲大了,這幾日操心太多,就有些昏沉疲憊,今兒沒能早起。
等她醒來,問起皇太女可有去上朝時,聽着小宮人說起:“殿下不曾上朝,反倒是去了藏書樓。”
張嬷嬷年邁的臉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藏書樓?
那等偏僻之地,上次殿下去了一趟,就在那暈倒。
後來回來後,便讓人去調藏書樓的借閱名冊,顯然是對那裡的人上了心。或者,是那兒發生了什麼讓殿下注意的事。
難道殿下是去見什麼人?
可藏書樓如此偏僻…
後宮中幾乎少有去那兒的人。殿下放着早朝不去,卻跑去藏書樓,怎麼想都奇怪。
哪怕不懂朝政,張嬷嬷都明白,自家殿下的處境,并不如當初那麼穩固了,若是不想點法子,或許真的會被陛下廢辍。
張嬷嬷的心都提了起來,殿下是越長大,心事越難猜啊。
常甯宮裡的宮人,幾乎都知道皇太女不在的時候,張嬷嬷說了算。她幾乎算皇太女殿下的半個乳娘了,地位很不一般。
見她這般,小宮人忍不住問。
“可要奴婢令人去跟着殿下?”
張嬷嬷眼皮一顫,看向她。
“莫要自作主張。做好本分。”
這已經是敲打了。
小宮人身形戰栗了一下,立刻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越矩。
這是張嬷嬷在提點她,殿下是儲君,無論做什麼,都沒有他們在暗地裡置喙的餘地。
事實上,這次去藏書樓,鄭雪甯打扮極為簡樸,若不是那張臉和氣質極為出衆,幾乎沒人會根據她的衣裳,把她聯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太女身上。
藏書樓地處偏僻,門前掃雪的人都少。
偌大的皇宮裡,下人們也會根據貴人出沒的頻率,來選擇性的偷工減料忙裡偷閑。
比如下那麼大的雪,藏書樓應是沒什麼貴人來,便有人偷懶,不怎麼打掃,糊弄了事。
阿桑每天都會比打鳴的公雞,起的早一些,看不過去藏書樓前的積雪那麼深,都要沒過膝蓋了,便主動拿着笤帚在那清掃積雪。
陸蝶卿今日過來,本想再去翻閱人偶師傳承的,遠遠看見阿桑那麼瘦削一個身影,正彎着腰,奮力和積雪鬥争。
她小跑過來,踩得積雪嘎吱嘎吱響,素面朝天的巴掌臉,被風吹紅了些許,愈發顯得肌膚白裡透紅,有種伸手出去輕輕掐一下,就會出水的清透感。
“啊,你來了。”阿桑下意識擡眸,看見陸蝶卿時,語調都高昂了起來。
天知道枯守藏書樓大門,是一件多麼單調枯燥的事情啊。每天能看到這閃國小郡主,完全是一種享受。
陸蝶卿本想直接進藏書樓的,可看阿桑一個人掃那麼多積雪吃力,便小聲問道。
“可有多餘的笤帚,我幫你一起。”
阿桑愣了愣,本想拒絕,可看着這閃國小郡主笑靥如花的甜美模樣,也不知怎的,就傻傻指了指角落。
“那裡還有…”
陸蝶卿性子本就軟和,從小過的也不是那等錦衣玉食的好日子,幫着阿桑掃地時,看着模樣也恬靜,并沒有任何委屈和不習慣,隻是安安靜靜。
可即使如此,她瞧着也依然和這等活計格格不入,像是天上仙子誤入了凡塵,不小心被滞留在此,做着與身份全然不匹配的活計。
阿桑瞧見她拿着笤帚幹活兒,沒一會兒就心疼起來,湊過來道。
“你先進藏書樓吧,趁着這會兒沒人。剩下那點積雪,我幾下就掃完了。”
陸蝶卿猶豫了片刻,晶瑩如玉的臉頰,愈發襯得她臉蛋如同花朵一般嬌美。
阿桑跺腳:“哎呀,你快去,别誤了你的事。趁着今日時辰早,不會有人來。我上次和你說過的,皇太女前些日子來過藏書樓,還要了進樓的登記名冊,你這會兒去是正好。”
見她都把皇太女搬出來了,陸蝶卿立刻不耽擱了。
她不能因着自己,而連累了阿桑,的确是得趁着人少,快去快回。
“那我便先去啦。”陸蝶卿小聲開口。
阿桑連連點頭:“去吧去吧,待會兒若是看完了藏書,外頭有人,你就避着點兒,從後門離開。”
陸蝶卿記住了阿桑說的後門位置,立刻提着裙擺入樓了。
隻是…她心中依然記挂着昨兒夜裡的景象。
那到底是夢,還是真的?
她的小人偶若是已經活過來,卻因着她這般使性子有小脾氣,會不會就又走了?
想到這個答案,陸蝶卿心中就糾結難忍,甚至有些酸澀的疼。
此時在藏書樓外的拐角處,停着一輛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