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你先祖手底下有一排人偶,個個都開了靈智,放到戰場上不用人智慧,人偶們就能互相配合,各自領兵打仗。她這人偶師的天賦真是絕了,别人求也求不來。”
陸荷說起先祖的威風,還不禁回頭看一眼女兒。見她聽得津津有味,講起來便誇張了幾分。
左右隻是給女兒一個盼頭,讓她開心點而已。哄孩子嘛。
如今誰不知道,人偶師的傳承已經沒落了。
說起那些個先祖的陳年往事時,陸荷自己都當杜撰的傳說聽。
卻不知陸蝶卿聽娘講了一會兒故事後,心中的情緒已經開始翻湧。
她好羨慕先祖啊,隻要想一想,便能想象到有那麼多人偶,那該是何等的威風。
天下哪個地方去不得?
天色暗下來了。
陸蝶卿從小床上爬起來,悄悄走到院子裡,拿了白日裡準備好的制作人偶材料,開始搗鼓。
最粗糙的人偶,會用木頭雕刻出大概的模子,然後再給木頭小人描眉畫眼,補上五官和神态。
但這樣的人偶,将來哪怕點靈成功,擁有了靈性,也不能完全變成人類那樣行動自如。
陸蝶卿沒有那麼錢去買更好的材料。
況且…萬事開頭難。
她想先用最基礎的木頭人偶試試看。
天黑黑的,月亮都躲着不出來。
陸蝶卿按着典籍上說的那樣,割破手指,将滴落下來的血染在削好了的人形木頭上。
人的身體裡都有一股氣在,人偶師能做到的,就是将這股氣從身體裡分離出一部分,然後投放到人偶上,再結合精血,賦予人偶靈性。
陸蝶卿從來沒有試過制作人偶,但她心裡卻藏着萬分的期待。
隻要人偶能有一絲靈性誕生,能活過來,她就是人偶師了!
将來也能憑着人偶師的身份,擺脫身為質子的命運。
月光下,殘破的小院子裡,陸蝶卿睜着圓潤的杏眼,像好奇的貓兒那樣,瞧着自己的小人偶——那個用最簡單的木材雕刻成的人形。
那上面甚至還沒有雕刻出五官,隻有朦胧的一層形狀。
陸蝶卿其實很怕疼,手指被刺破了,秀氣的柳眉一直忍不住蹙着,但瞧着自己的小人偶隻有一團木頭的樣子,毫無靈性,她又咬咬牙,多擠了幾滴血上去。
“小人偶呀小人偶,你活過來好不好?”
陸蝶卿忍不住撫摸小小木雕,剩餘輕柔,像是在呵護一個新生命的誕生。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木雕從頭到尾都一直安安靜靜,并沒有任何光華閃過。
和人偶師手劄中寫的靈性開啟畫面,半點都對不上。
陸蝶卿守着天上的那點兒月光,在陡峭的寒風中,等了小半夜。
可是哪怕她說盡了好話,滴了很多精血下去,開啟靈性的咒語也念了幾十遍,木雕都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反應。
滿地的白雪寒光中,陸蝶卿委屈地抿起了唇,忍住了要掉下去的眼淚。
——她能成功嗎?
*
作為朝櫻國地位順位的繼承人,鄭雪甯從生下來開始,就牢牢占着皇太女的身份,無人能動搖。
可惜的是,從三歲開智開始,皇太女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忽然頭痛一次。
伴随着年齡增長,頭痛的間隔越來越短。
找了多少天下名醫來看,沒有一個人能解決皇太女的宿疾。
于是自幼聰慧的皇太女,在宿疾的折磨下,變得愈發性情冰冷,動辄便暴怒。
這幾年來,因着皇太女的狀态,她就連在朝堂上都有可能因為頭痛,而發作脾氣。
在幾個大臣和太監,在撞上了皇太女的頭痛,被直接拉出去砍頭後。衆人都已經視皇太女為一個未來的暴君。
原本到了年齡,皇太女的婚事,會很搶手。
然因着她的暴怒和頭痛之症,已經無人敢去皇太女跟前說起聯姻之事。
守着藏書閣的小宮女,今夜戰戰兢兢,連瞌睡都不敢打一個。
無他,皇太女今日不知為何,竟然親自來了藏書閣,還一待就是一晚上。
殿下看起來似乎是在找什麼,她很想問,但想到皇太女的脾氣,又瞧着殿下那副渾身冰冷的氣場,根本不敢發出任何聲音詢問,于是就隻能充當木頭人,站在一旁乖乖等着。
哎喲,腿都站疼了,愣是不敢動。
咚!
忽的一聲響。
小宮女和随着皇太女一同來的宮人都吓了一跳,跑過去一看,皇太女竟暈倒了!
月光被烏雲藏起一縷的時候。
鄭雪甯隐約恢複了意識。
她聽到了一道小小的碎碎念:“小人偶呀小人偶,你活過來好不好?”
柔柔的聲音,就這麼響在她耳畔,像是有人貼着她在輕聲昵語。
那聲音還不難聽,沒讓她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