徙倚覺得頭發已被泡透,但她不敢起身,因為沾油的頭發一離開水就會沉甸甸地貼頭皮,很黏膩。
可江葭躺得太久了。她隻好閉着眼等。
耳邊水流環繞,水聲全都滲到頭腦當中。
如果江葭沒叫她,她可能就睡着了。
“你終于知道不那麼急急火火地生活是怎麼一回事啦。”江葭滿意地打量她,“打肥皂之前我要先告訴你,先搓陪你很久的那些,再搓新長出來的部分和頭皮。”
徙倚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不過那半金半綠的切成寶石形狀的肥皂可真叫明豔動人。它綠色的部分像煙霧,金色的部分像細沙。
江葭捧起泉水,讓水在半空結成透明的水網,水網兜着肥皂懸浮滑動。
泡沫逐漸豐盈,掉在江葭手上。
這樣精細的水能術,徙倚從沒學過。
江葭将頭發分成前後左右的四束,分别抹上泡沫。
她果然隻搓垂下來的部分,沒動靠近頭皮的那些。
徙倚接過她遞來的泡沫,試着模仿,卻還是覺得繁瑣,所以她搓着搓着就搓到了發根,不再仔細分步驟。
江葭注意到了,了然一笑,沒有說話。
徙倚匆忙應付地搓完頭皮,正要躺下去把泡沫也滌掉,江葭提醒道,“别洗!你先把頭發包到頭頂,然後等我。”
“不洗幹淨嗎?”
“不着急。我們之後還得去浴室呢。”
徙倚抓着粘泡沫的黏糊糊的頭發束,不情願地慢吞吞地整理。
江葭也搓完了,又将好幾捧水懸在空中,融出一個大水球。
她把黃玫瑰花瓣放到水球裡,水球裹住她的頭發,發絲與花瓣在水球内的波蕩中萦繞旋轉,彼此糅合,就像雲絲驅趕落花。
徙倚驚訝地看着,心裡有點癢癢。
可是,自幼習武的萊爾達戰士被花瓣洗頭的場景打動,怎麼聽都像個笑話。
她尴尬地笑了一聲,“這個看上去挺好的。”
“你也試試嘛。”江葭笑道。“我都沒用完玫瑰花,就是給你留的。不過,下次你還是試試晚夏花吧,因為它更配藍頭發。”
“不試了。”徙倚越發感到自己是個呆瓜,“我不知道怎麼操縱這種水能術。”
江葭笑得可真大聲,一點都沒給她留情面。
她叫徙倚背對自己,放松坐好,閉上眼睛。
徙倚看不見自己腦袋後的場景,卻能感覺到頭發被水流撥開、被輕柔地左揚右扯。
水聲比方才離得更近。水溫清涼,卻像熱氣一樣蒸進她的腦殼。
這太舒服了,舒服到令人思維遲鈍,她沒有餘力再像之前那樣悄悄地腹诽每個步驟了。
即使江葭用點綴着苔綠色絨布花的羊毛繩給她盤頭發,她也沒心思去别扭。甚至,她們打了水到公共浴室,混進開水後坐到桶裡泡澡,這時候江葭說,“深呼吸呀,吸進來水的熱氣。”她也隻是暈乎乎地點點頭。
白霧像一床大棉被,她都開始打哈欠了。
“你明白了吧?世界上沒有比洗澡更重要的事情。”江葭像給傻瓜催眠一樣笑吟吟地說。
徙倚又連着打了兩個哈欠,沒有閑暇說話。
水涼了,江葭把她拖出木桶,她們又回到河邊躺下,将頭發鋪在石頭上晾幹。
她在這時候真的睡着了,把本該在這個下午做的事都忘得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