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收拾大垛大垛花花綠綠的東西。
他們瞧見她倆,一點不驚訝,甚至熟稔地微笑點頭。
煙河自然而然地回以招呼。
徙倚實在忍不住,扯扯煙河的袖口,氣聲問,“你——認識他們嗎?”
“有幾個說得出名字。”煙河偷笑一下,“其他那些……嗐,眼熟。”
近旁開始有籬笆,斷續點綴水塘和小路。
星輪花和矢車菊在籬笆底搖曳,南風之心亭立于草葉間,像韶齡的人子一樣嬌俏绯紅。
煙河和徙倚從南方穿來的靴子踩着石頭路和這些柔軟的野花草,顯得犀利又笨拙。
“煙河!”有人招呼。
煙河停下腳,一邊揮手一邊張望。
可能她根本沒認出是誰在叫自己,不過她對徙倚說,“在這等我一下。或者你也可以到處走走看。繼續往裡走也行,直接去驿站。别擔心,這裡很安全。”
徙倚沒有提出異議。
她雖内向卻不恐懼交際。
她把風松留給煙河牽着,就往驿站走。
如果今後要離開煙河獨自住在驿站,就從現在開始嘗試吧。
水塘果然也隻是驿站周邊的一個圈層。
再往裡,是彼此毗鄰連接的數個院落。
植物種類太多,繁複地塞滿一個個院子,像一箱箱的奇珍異寶。
植物似乎是按某種章法組織種植的,可徙倚看不懂。
在她的家鄉,草草木木種來種去也就那幾種。
多重植物構成的院落已是環帶的最裡層,穿過這一層就能到達驿站建築。
小路分叉,從不同院落之間穿過。籬笆上攀着絮莓藤蔓,籬笆後堆着半人高的南瓜——這時候徙倚還不認識南瓜。
喧橡風笛在燈火密集的某處不知疲倦地吹奏,是北來鳥的歡快段落,“北來鳥,青春洋溢,它的家不是在曙光之鄉嗎?北來鳥,青春洋溢,它就從櫻草花坡地出發。”
籬笆後面似乎不隻有植物,還有人宅。
幾個分散在不同院落的男女老少往露天鍋裡丢辣椒、菜葉和好像是花穗的東西。
他們像招呼煙河一樣招呼徙倚,徙倚拿不準該一笑了之還是該站定正經問好。
這種随意的招呼方式真不可思議。
在她跟前,一個穿亮白裙子的姑娘橫穿小路。
那姑娘一頭松軟明亮的金色發卷,抱一捧蛋黃色玫瑰。
徙倚覺得她好看,但隻正眼看一眼就道貌岸然地轉開頭。
女孩卻一直拿一雙笑眼打量她,甚至在路中央止步,而後走向她。
“你也來驿站啦?”她如此自來熟地發問,令人恍惚不已,“快過來吧。晚宴結束還有一陣子,好吃的還多的是。”
“阿萊芙永照前路。”徙倚一闆一眼地說。
“阿萊芙永遠照耀燒雞、辣湯魚和蒲蒼新酒!”這姑娘把黃玫瑰塞到徙倚胳膊裡,一手拎起裙擺,另一隻手朝徙倚伸過來。
徙倚猶豫了一下把手遞給她。
這麼纖細的小女孩卻有雙大手,又暖又軟和。
在這一瞬間,徙倚聞見她身上似乎有一種果香,比橘瓣莓酸一些,又好像是花香。
她一拉上徙倚就朝驿站樓跑。
徙倚腳步邁得又大又無聲,不必跑步就能跟上她。
驿站建築,那三座尖頂方身的微型塔樓拼插而成的怪物,擁有這裡最多的燈光、香氣和笑聲。
白裙女孩緩下腳步,一邊大喘氣一邊闖進門廊。
她應該是沒怎麼鍛煉過身體,跑那麼慢就喘不過氣了。
她邊走邊蹀躞,踩着自己的小布鞋晃一大跤,簸箕、拖把和五個空水桶随之打翻滾動,回聲蓋過了隔壁的晚宴聲。
“吵死了!”躺在門口的老頭把圓瓢似的大綠葉從臉上拿下來,“你又被霞羊撞了,還是被金蜻蜓咬了?”
“我帶人來了!”金發女孩走到他跟前,既溫柔又活潑地說,“猜猜!是賢者之心派來的,還是蒼霖或紫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