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兩個妹妹在玩手機,其餘的人在談論生意。白凝夾了塊帶魚,垂眸吃着。
白凝不喜歡吃魚。倒也不是不喜歡,而是不吃。
小時候在福利院,老師沒有辦法同時照顧很多小朋友,大家都是自己吃飯,有一天,一個小朋友嗓子裡卡了魚刺,哭喊得撕心裂肺,她在一旁被吓到。自此後,她再也不敢吃一口魚。因為沒有人會給她挑魚刺。長大後雖然可以自己挑魚刺了,但習慣養成,也就不吃魚了。在白家這麼多年,桌子上要是有魚,她碰也是給兩個妹妹挑魚刺,沒人在乎她吃不吃。
虞香和說帶魚好吃,白凝居然真就夾了一塊帶魚到碗裡。等看到碗裡的魚肉,白凝恍惚間想,她是真的不吃魚嗎?還是在等會為她挑魚刺的家人出現?
矯情的想法一閃而過,白凝夾着魚到嘴邊。帶魚的魚刺很好弄,将兩邊的刺弄走,就剩下了中間的魚骨和刺,再順着魚刺咬着肉,魚肉便滑到了嘴中。
白凝用舌頭去接,舌尖卻被帶魚的刺紮到了。
微疼,但是是安全的。
可即使這樣,白凝還是放下了筷子。
包房裡冷氣太足,足得發冷。她想她還是不習慣吃魚。
她抿着嘴裡的魚肉,耳朵裡是虞香和與幾人聊天。
“香和,聽說你這幾天一直帶人在藥廠檢查?不知道是檢查什麼?”
“哪有什麼檢查?藥廠的事我也不懂。不過是對您公司進行了投資,嚴董讓我認真對待這次工作,我隻好帶人到下面走個形式。”
“原來是這樣。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的,盡管開口。”
“那還真有一件事,十多年前藥廠應該生産過一種藥,叫……”
聽着聽着,白凝便知道虞香和不單單是來吃一頓飯,她有她的目的。
畢竟現在兩家的情況,是白家求着嚴榮和虞香和,他們倆誰想不來都可以,白家就算生氣也說不了什麼……
忽然間,一個想法在白凝腦海冒出。
——虞香和會來,除了她的目的外,會不會有一小部分,是為了自己呢?
太不可思議的想法了!
缺愛的人感受到一點愛,愛就驚濤駭浪的湧了過來。
完全不管那到底算不算愛。
白凝心裡告訴自己這完全是她的臆想,可想法并沒有停止,而是反反複複的湧現在腦中。越不去想,越想,它就越真實。
因為虞香和懂得她在嚴家的一切,懂得她在白家的地位,所以虞香和知道,如果今天這場飯局,如果榮光的人沒有一個人來,那她會受到怎樣的話語。
所以虞香和來了。
像天使一樣的來了。
然後告訴白凝:我是你這邊的。
那一刻的感受,是白凝從未感受過的偏愛。
福利院有一大群孩子,白凝感受到的愛是平等的。白家有三個孩子,白凝感受到的愛是寂寞的。
從來沒有人站在她的面前,如此熱烈的支持她。
想到這麼長的時間裡沒有見到虞香和,虞香和卻像說的那樣,為她完成了心願。哪怕不見面、不聯系,虞香和用結果告訴她,她還有她。
那今天虞香和來了,還是在告訴她,她還有她?
白凝這樣想着,下意思地看向了虞香和。
卻沒想到直接和虞香和對視在了一起。
白凝匆匆撇開了視線。
兩秒後,她收到了新的消息。
虞香和:【吃不慣麼?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館子,要去麼?】
白凝是個遵守規則的人。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你要聽話】,不然哪怕被家庭領養了,也會被送回福利院。
她在白家這麼多年,從來都是循規蹈矩,依照白季梅的期待成為一位大家閨秀。
像這種長輩在談論正事,而自己提前說要走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對此她猶豫不決。
手上卻回:【可以這樣?】
消息發出了兩秒,白凝就聽到身邊的人笑了一聲。很輕的一聲笑,隻有她聽到了。
緊接着,是虞香和說:“幾位,實在抱歉,剛收到消息,我有事需要先離開。”
說完不等幾人回應,虞香和就看向了白凝,“嫂嫂是開車來的吧?方便送送我嗎?”
白凝沒想到虞香和如此體面的解決這事。
等她反應過來,虞香和已經挽着她胳膊,帶她離開了包廂。
出了酒樓,迎面而來的雖然是脫去了冷氣的熱浪,可外面的空氣卻過于清新。
夏日特有的黃昏如同沉醉的天使。
白凝臉上帶着笑意,側頭看向虞香和,才發現虞香和還挽着她胳膊。
白凝不動神色地從虞香和的臂彎中抽出胳膊。
虞香和看向她。
她淡淡地道:“你要去哪?我送你。”
“不是去吃飯麼。”
“你來應該隻是為了問十年前藥廠生産過的那個藥吧?”
雖然心裡在想事情,但白凝還是有聽虞香和他們在聊什麼。聊完這個,虞香和才問的她要不要離開。
她想虞香和說要帶她吃飯,不過是個借口。
“是。可是我不來,那個藥我也能問到。”
虞香和一直看着她,眼裡流露着溫柔,說:“我今天會來,因為是你讓我來。”
白凝怔愣間,虞香和柔笑着問:“車停在哪?”
上了車,按照虞香和說的地址,白凝将車開到了風鈴街。這條街在海岸邊,白凝來過幾次,本來還在心裡猜虞香和說的館子在哪,卻沒想到,虞香和帶她上了一艘遊艇。
她跟在虞香和身後,落座于遊艇的座位上,有服務員來問虞香和什麼,虞香和點點頭。
待服務員轉身離開,白凝詢問:“這是你說的館子?”
“是呀。”虞香和笑。
白凝直接問:“什麼時候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