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回莊園隻用了二十分鐘。
“嫂嫂,用我背你麼?”
車停下,虞香和側眸對白凝說。
白凝解着安全帶,微聲回複:“在醫院抹了藥,現在已經不疼了。”
像是怕虞香和真的會背她,白凝快速的下了車,腳步不停的就往房子走。
不過又在走了兩步後,或許是自身的教養,又或許是沒忘記要讨好嚴家人,白凝停下,對坐在車裡沒動的虞香和微微颔了下首表示感謝。
随着白凝向前走漸漸薄去的背影,虞香和眼裡的柔和漸漸淡下,眸子眯了起來。
眼前除了白凝,還有幢看着華麗無比,彰顯着嚴榮在福市地位的房子。
可在虞香和的眼中,這幢房子已經灰白的如同祭祀時上過的香,僅需要一場強勁的風,就能将其吹散。
嚴榮和夏憶秋就隻有嚴婕一個孩子,嚴婕死了,他們倆的香火就斷了。
不說這個,單說嚴婕死亡這事,對夏憶秋來說就是個緻命打擊,她溺愛了二十七年的女兒,就這樣死了。
嚴婕死了多少天,她就哭了多少天。而唯一讓她有除了痛苦以外的情緒,就是見到白凝時的憤怒。
她并不認為自己女兒酒駕有錯,将造成嚴婕死亡的一切歸咎于白凝。
當虞香和拿着車鑰匙,穩步地走到房子門口,恰好撞見大廳裡,夏憶秋坐在沙發,已沒有在外裝出來的容雍華貴,她指着白凝罵道:“你個喪門星!現在婕婕已經入土為安了,你從哪來就回哪去!别再讓我見到你!”
白凝今天穿了一條白裙,站在陰影中,白裙被染了一半灰色。那一半亮一半灰的顔色就像是燒紙燒掉後的灰燼,仿佛很快就滅了。
不過她給予虞香和的是一抹側影,雖單薄且孤零零的,可卻筆直。
“伯母。”白凝開始是改口叫媽了的,但後面又被夏憶秋罵得改口了。她說:“嚴婕頭七還沒過,我現在還不能離開。”
夏憶秋冷笑:“頭七?你在乎嗎?!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白家打的什麼算盤!不就是在等老嚴給你們家撥款?我告訴你,想都不想要。”
白凝語氣有些急了:“當初說好的——”
夏憶秋直接打斷道:“當初我閨女還在,是她要跟你結婚。直接跟你說吧,我根本就看不上你,我看上的是翡翠珠寶行的李小姐,你們家哪一點比得人家?更何況,要不是你,我閨女也不會死。”
越說越激動,夏憶秋喊道:“阿芬!”阿芬是管家阿婆。“我讓你收拾的她的行李呢?快!連同她一起丢出去!”
虞香和看到白凝身子抖了一下。
又要哭了?
“行了!”
突兀響亮的一聲,将客廳裡的人吓了一跳。
嚴榮站在二樓欄杆處,怒斥一聲後,他走了下來。
一位穿着粉色套裝的冷豔女人跟在他身後。
兩人下樓,嚴榮走到沙發,冷眼看着夏憶秋,說:“還沒鬧夠嗎?如果不是你把她慣得無法無天,她會越來越不像話?現在還怪别人害死她?怎麼?她喝酒是白凝勸的?”
面對嚴榮,夏憶秋臉上的憤怒瞬間消失,變成了可憐兮兮的悲痛,她小聲啜泣着,哽咽着,又回到了那柔軟不能自理的模樣。
跟在嚴榮身後的女人知道嚴榮這是不想讓“家醜”外揚,識時務地開口:“嚴董,我就先回去了。”
虞香和就是這個時候擡腳進門,不再站在門口看戲的。
她進去,先看向了白凝,見白凝沒哭就轉了眸,目光與正要往外走的女人撞在了一起。
“這位是?”她詢問。
女人聽到禮貌地微笑,自我介紹道:“二小姐好,我是嚴董的秘書,我叫郦子笑。”
虞香和詫異:“你認識我?”
郦子笑:“嚴董的桌上有您的照片。”
虞香和挑了下眉:“隻有我的?”
“當然還有太太和大小姐的。以及…”郦子笑頓了下,“您母親。”
虞香和看向嚴榮,笑着說:“原來你這麼愛我媽呀。”
沙發上的哭聲驟然停了。
嚴榮坐下,對郦子笑說:“你先走吧,下午我回公司。”
郦子笑:“好的。”
虞香和對其道:“郦秘書,下午我也去公司報道,到時候見。”
郦子笑點了下頭。
等郦子笑離開,大廳的氣氛頓時變得詭異。
虞香和像是沒察覺一樣,還問午飯什麼時候好。
見到夏憶秋坐在那跟快要死了似的,虞香和歎了口氣,說:“阿姨,人死不能複生,您節哀呀,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夏憶秋掩面哭泣,應道:“阿姨知道,阿姨就是太想你姐姐了。”
虞香和接着說:“如果世界上有鬼的話,阿姨你早晚會跟她見到。”
“你——”夏憶秋一口氣沒上來。
虞香和一臉茫然地看向白凝,“嫂嫂,我說錯什麼了麼?”
突然被cue的白凝:“……”
她怎麼感覺眼前的虞香和跟車裡的虞香和很不一樣?
就像是故意在夏憶秋面前裝瘋賣傻。
沙發上,嚴榮跟着虞香和突然叫到的人名,視線落在站在茶幾前的人,肅冷開口:“白凝。”
白凝看向了嚴榮,輕聲喊:“伯父。”
嚴榮:“既然我女兒的葬禮已經舉行完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白凝睫毛就像是被雨水打濕了翅膀的蝴蝶,撲朔顫動着。
她緊咬下唇,“伯父,我——”
“為什麼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