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舉着火把，沿着河道大聲呐喊尋人。為首的正是甯七，他雙眸四處張望，眼底滿是焦急，恐灼燒了自己。

“是不是在哪兒！”

“有人！”

“阿鶴！”

甯七大踏步跑過去，跪坐在周鶴白身邊，“凍透了……”他連忙把師父的遺體解下來，把周鶴白攬在懷中。他摸着周鶴白的額頭，已經沒有了溫度。

“該死！”甯七從懷裡掏出藥瓶，給周鶴白立即喂了下去。随後一把背去，往小屋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臉。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面孔。那人約莫二十出頭，眉目清秀，卻帶着幾分淩厲之氣。

“醒了？”那人說着，往火堆裡添了根柴，“我在河邊發現你時，你都快凍成冰雕了。”

周鶴白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小屋裡，身上蓋着厚厚的毛皮。他想坐起來，卻渾身酸痛，動彈不得。

“别亂動。”那人按住他的肩膀，“我叫白缇，是......"他頓了頓，"是太子殿下派來接你的。”

周鶴白滿腦子都是師父為了救太子而死的場面，哪怕他的心裡再忠心于太子，都無法坦然的做到面對太子，甚至是他的下屬。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白缇歎了口氣，“但你師父是為救太子而死，這是他的選擇。”

周鶴白别過頭去，不願說話。白缇也不理會他的小性子，繼續燒着柴火，小屋裡隻剩下柴火噼啪的聲響。

過了許久，白缇開口道：“你這一路上定然危機四伏。陛下着大理寺卿辦案，他的性格定然要不死不休，你的師父涉案，幕後之人定然是留不下你。你去北疆的話，背着你師父的遺體極其不便......”他猶豫了一下，“帶着不方便，不如......”

“不行！”周鶴白猛地坐起來，牽動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白缇按住他的肩膀：“你聽我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活着。你師父在天有靈，也不希望你為了他的遺體搭上性命。”

他取出一個青瓷小壇，“這是個好物件，不會委屈了你師傅。我們可以将他的骨灰帶走，等到了你想要去的地方，再好好安葬。”

周鶴白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他知道白缇說得對，可一想到要将師父的遺體付之一炬，他的心就像被刀絞一般疼痛。他吃了這麼多苦，就是為了讓師父好好的回北疆。他甘願吃苦，他甘願做這些。

火光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師父慈祥的面容。“為什麼？為什麼我什麼都做不好？”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白缇拍拍他的肩膀，“有時候不是人做的不夠好，而是天意。”

“我才不信這些！”

“你得活着，才有以後。況且，太子殿下也需要你。”

“好......”他哽咽着點頭，“但我要親自來。”

河邊，白缇默默遞上火把。

周鶴白顫抖着手接過，一步一步走向師父的遺體。

“師父......”他跪下來，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徒兒不孝......”

火焰騰起的那一刻，周鶴白感覺自己的心也被燒成了灰燼。他緊緊抱着那個青瓷小壇，仿佛這樣就能留住師父最後的氣息。

白缇站在一旁，望着漫天飛雪，輕聲道：“走吧，天快黑了。”

周鶴白最後看了一眼燃燒的火堆，轉身走進風雪中。或許他的一部分就跟随着師父的遺體一樣，被燒成了灰燼，他将失去他的一部分。而這一部分，興許這輩子都找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