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來,聖羅洲已發生了數十起由反聯盟分子惡意策劃的惡性事件,其中包括煽動大量平民在星可小鎮遊行示威導緻街道秩序紊亂發生嚴重踩踏、‘帝國星塔’遭受惡意攻擊緻使全球信号暫時失靈……”
“這些惡性事件已經嚴重威脅到了兩國子民的個人安全,聯盟近幾年多次派人打壓剿滅反聯盟分子,但始終沒有成效,随着兩國和平條約的結束,這些反和平分子越來越猖獗,一個月前甚至将注意打到溫特格拉斯家族的身上……”
“啪!”
空曠而簡約的休息室中突然發出清脆的聲響,報告人如同念稿子一般的語氣瞬間停了下來。
他擡頭,心驚膽戰地向前看。
不止是他,會議桌邊的幾個約裡克的高層也不約而同放下手中的文件,循着聲音來源望向坐在最中間的男人——溫特格拉斯家族如今的掌權人,也被譽為聯盟有史以來最出色的政權家,顧殊行。
這位尚未繼承家族就已然獲得至高無上權力的子爵十五歲便協助當今新皇登上王位,憑一己之力将本該就此衰頹的家族擡到聯盟第一貴族的位置。
其手段狠辣,行事老練,即便在那之後他并未表現出對新皇的異心,新皇卻忌憚他的實力,為了穩住自身地位不得不和溫特格拉斯家族聯姻,并為其子弟加官封爵。
連新皇都如此懼怕他,就更别提朝中這些外強中幹的政權高層。
他輕飄飄的一個行為看似無意,卻讓在場所有人屏住呼吸,坐立難安。
顧殊行對他們懼怕的目光置若罔聞,他猛地合上置于膝蓋上的文件,不苟言笑的臉龐冰冷凜冽,輕輕朝四周掃了一眼,會議室的溫度頓時陷入零點。
他朝報告人揚了揚下颌,聲音平淡,“挑重點說。”
見不是苛責,顧殊行漫不經心的态度又讓在場所有人松了口氣。
整個會議廳的氣氛平和下來,報告人掌心的汗早已打濕手中的報告。
他長籲一口氣,舍去那些不必要的話,隻揀重點說。
“最近這些團夥似乎又将主意打到帝國的一些中上等貴族身上,所謂世界即将進入動亂,和平女神不再庇佑世人的謠言也以一種詭異的速度迅速傳遍聯盟,現在聯盟上下人人自危,有些人甚至對這個謠言堅信不疑。”
報告人一口氣說完文件裡原本長達一千字的消息,他擡頭看向上頭的男人,心在觸及對方意味不明的眼神時又不由自主懸起,像是行刑時等待處決的罪犯,戰戰兢兢。
顧殊行将文件扔回桌上,他雙腿交疊,下颌微擡的模樣如同古世紀的貴族般矜貴自持,聞言也隻是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找到散播謠言的人是誰了嗎?”他問。
顧殊行的目光落在底下那些人,有人因為他的問題慚愧低頭,心虛地說,“謠言沸沸揚揚,範圍太大了。”
“那意思就是找不到了?”顧殊行凝視那個人,對方在他銳利的目光下瑟縮着肩膀,滿頭大汗地解釋,“并不是,隻是有消息說謠言從聯盟内層傳出來的,聯盟相關高層對此事緘口不言,他們不配合,我們也沒辦法找到罪魁禍首……”
顧殊行打斷他,“不配合就用點能夠讓他們配合的手段。”
他語氣平淡,不怒自威的氣壓讓所有人都喘不上氣,年輕的子爵輕描淡寫地說,“從根源開始查,如果聯盟内部出了奸細,不必留情,直接絞殺。”
對聯盟内部人員進行絞殺?
這樣的話估計也隻有顧殊行能說出來。
那人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接連點頭回答,“您說得是……帝國苦于無法鏟除這些反聯盟分子已久,沒想到防了這麼久,最先出問題的卻是聯盟内部,我馬上聯系相關部門對聯盟内部高層人員逐一篩選,查看他們近期是否有異常舉動。”
顧殊行點頭,得了他的應許,底下的人松了口氣,長達兩個小時的會議終于在這個沉重又嚴峻的話題下結束。
會議結束後,各部門高層沒有交談讨論,他們仿佛達成了某種共識,不約整理好文件,然後迅速離開會議室,俱隻留下匆匆離去的人影。
等到所有人走光,顧殊行的貼身秘書卡修逆行而上推開會議室的門。
顧殊行正在翻看這次報告的文件,聞言瞥了來人一眼,看是卡修之後又低下頭,繼續手中的工作。
卡修走上前在在他耳邊說了什麼,顧殊行翻頁的指尖微微一頓,他擡頭,語氣中居然帶着點幸災樂禍的意味,“你說真的?”
卡修淺笑着點頭,他跟在顧殊行身邊多年,就連笑的樣子也和他大差不差。
見顧殊行不信自己的話,他又說,“子爵不信,可以打開論壇看看。”
顧殊行拒絕,“不用了,你既然這麼說就說明确實有這麼一回事。”
隻不過他實在很疑惑,甚至還有點好奇,“溫希居然被人打了?”
“不能說是打吧,頂多扇了一巴掌。”卡修神色淡然,但仔細看卻發現他其實也在笑,“不過溫希閣下向來溫和友善,肯定不會因為這一巴掌怪罪那個平民的。”
顧殊行哪能聽不出他話裡的嘲諷,聞言淡淡瞥了卡修一眼,笑道,“你似乎對他很有意見?”
卡修哼了一聲,“他在子爵病情發作時趁虛而入,又害您受傷昏迷三天,這些本來也是應得的。”
“我昏迷這事可不是溫希做的”顧殊行說着說着又想起那天的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叩在桌上,突然想到什麼,他沉思,“你說是一個平民打的他,什麼時候?”
卡修,“視頻是今天下午兩點發布的,看不出時間。”
顧殊行皺眉,對他說,“視頻放出來,我看看。”
卡修照他的話打開論壇裡的那個視頻,顧殊行本來隻是掃了一眼,隻是這一眼後卻再也移不開眼睛。
他直直盯着視頻中那個背影熟悉的少年,看到溫希将手臂搭在對方腰上的時候眼皮倏地跳了一下。
顧殊行眯起眼眸,指尖隔着屏幕落在那個少年隻露出一半的側臉上。
“卡修。”
卡修還在欣賞這段視頻,冷不丁聽到顧殊行喊自己,下意識回了一聲,“我在。”
不知為何,卡修總覺顧殊行的臉色比剛才差很多。剛才聽到溫希被打了後男人嘴角還挂着一絲明顯的笑意,而現在,那點笑意卻消失得徹徹底底。
顧殊行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上次讓你找得人找的怎麼樣了?”
說到這個,卡修面露難色,“您上次說過在俱樂部被一個陌生平民襲擊,我去查了當天的監控,七号包間的監控那天正好壞了,而且走廊也隻拍到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
也是奇怪了,按理說俱樂部每天人來人往監控不可能會壞,可那天偏偏就隻有七号包間的監控壞了,而且恰巧那個逃出來的平民也隻是拍到了一個背影。
這不像是偶然,倒像是背後有什麼人在預謀什麼,故意不讓他找到線索。
卡修抿唇,“是我的錯,如果去得早一點,就能抓到那個傷害您的平民
顧殊行掃了卡修一眼,唇角突然勾了一下,說“現在抓也不遲。”
卡修愣愣看着他,顧殊行将視頻打開放大到隻能看到少年的背影,對他說,“你去查查視頻裡這個人,找到後把信息發給我……”
說完,顧殊行頓了一下,“還有這個發視頻的人,通知論壇管理員讓他删帖,告訴他如果有意見就去溫特格拉斯本族找我,我随時奉陪。”
卡修不禁一愣。
随時奉陪?
這算是一種變相的威脅嗎?
他越聽越覺得匪夷所思,甚至因為驚訝短時間内沒能回答顧殊行的命令。
直到看見顧殊行不悅的目光,卡修才猛地回神,立即應道,“好的,子爵。”
但他有點好奇,于是又試探地問男人,“子爵,這個平民,不會是那天晚上的人吧?”
那天晚上卡修晚了一步沒能看到那個平民的臉,他去的時候正巧碰上溫希出來。
當時溫希朝他點頭時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直到走進包間看見躺在血泊中的顧殊行,卡修整個人都吓傻了。
但卡修并沒有因為這幅場景就被吓破膽,顧殊行身份特殊,如果遭到襲擊的事傳出去必将引起一片嘩然,于是他先是冷靜地撥打了顧殊行的私人醫生,然後配合醫生秘密将人送到了溫特格拉斯家族的專屬醫院,在裡面盼了三天,才把對方盼醒。
顧殊行十歲被家主送去特殊軍隊訓練,盡管後來從政,武力也從不會遜于一些部隊士兵,所以卡修真的很好奇那個打傷他的平民,到底長什麼樣子。
顧殊行對他八卦的行為早已習以為常,模糊不清地回了句,“可能是。”
他這麼說,卡修便有種強烈的預感——對方可能真的是那個打完人後就跑的少年。
他又大膽地問顧殊行,“如果是,子爵會怎麼處理他?”
顧殊行掀開眼皮掃了他一眼,似是警戒,又似是示威,“你話很多。”
卡修低頭,“抱歉,是我僭越。”
但卡修不知道,他的問題其實也正是顧殊行思索的。
從醫院醒來後,他滿腦子都是被人戲耍後的氣憤。
身居高位的顧殊行第一次因為可恥的心軟而掉進陷阱,所以他想殺了那個少年,最好是以那種手段極其慘烈的方式懲罰他讓他痛苦。
醒來後的第三天,他發現自己的怒氣漸漸消失,他不再一心一意想殺那個少年。反而是那晚萦繞在鼻尖的香味,一日更甚一日地在他顱内高潮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