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希閉着眼在傾聽交響曲,看神情仿佛早就料到這樣的回答。
一月前,溫希曾讓亞瑟派人秘密觀察顧殊行的動向,于是亞瑟在溫特格拉斯家族,約爾堡公學以及宮廷等數個地方都派出了自己的耳目。
一個月的觀察下來,亞瑟的人偶然發現顧殊行每隔一周便會去宮廷觐見王後,風雨阻攔,從無缺席。
這其實無可厚非,當今王後曾是溫特格拉斯家族的長女,顧殊行的親姐姐。陛下寵愛王後,連帶着他這個皇親國戚也沾光。
而顧殊行本身實力非凡,不僅讓陛下寄予厚望,還被給予自由出入宮廷的權利。
溫希聽到亞瑟通報來的消息後并沒有讓他停下對顧殊行的監視,而是讓其深入宮廷,打通宮廷的内侍,刨根究底挖出顧殊行的消息。
果然,亞瑟查到原來顧殊行進宮拜訪王後的理由就是個幌子,他派去的人曾經秘密探查過王後的宮殿——顧殊行根本不在那裡。
沒人知道顧殊行為什麼要每一周的這天編這個謊然後突然消失,亞瑟也不明緣由。
他看着深情散漫的青年,隻見對方慢慢眯起,鮮紅的酒映射溫希豔麗的一雙眼,血腥而糜爛。
溫希笑着問他,“你說顧殊行不在宮廷,他能在哪裡?”
“屬下不知。”亞瑟愧疚地低下頭,他的耳目暫時還沒有查到顧殊行的實際去向。
對方太過謹慎,心思細密如亞瑟,也無法再短時間内獲得顧殊行的消息。
“屬下派人去溫特格拉斯家族各個地方搜過,那裡都沒有子爵的蹤迹。”
至于宮廷……顧殊行既然謊稱進入宮廷觐見王後,他就不可能在那裡,萬一被有心人看見,便是欺君罔上。
但顧殊行不在那裡,他會在哪裡?
溫希雙腿交疊,惬意地提示忠心的下屬,“公學裡面,找過嗎?”
亞瑟剛想說沒有,擡頭一看青年臉上玩味的笑容,他蓦地閉緊嘴巴。同時,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浮上心頭。
男人聲音晦澀,似是詢問,“在……公學裡面?”
溫希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他站起身,昂貴的白色定制西裝稱得那張臉溫潤如玉,隻是一雙狐狸眼狡黠精明。
他彎起眼角,擺出和善溫柔的笑容,搖身一變又成了約爾堡公學裡人人追捧的學生會會長。
“在不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舟眠站在包間外的牆上,面前又路過一群歡聲笑語的貴族,他默默挺直脊背,目不轉睛盯着自己的腳尖。
等到那群貴族走過,少年松下肩背靠在牆上,在監控的死角偷偷揉着酸軟難受的腰。
他活動快要麻木的雙腿,悄悄朝13号包間的門縫裡一眼。
一個小時前舟眠已經收拾好了1号包間,原本以為13号包間的客人很快就能出來,可他愣是在這又站了一個小時,裡面依舊如火朝天。
舟眠送了三次酒水進去,看到裡面的男男女女抱着啃在一起,他忙不跌低頭,又匆匆走了出來。
舟眠擡頭歎氣。
周六是俱樂部最忙碌的時候,過了今天,明天應該就會輕松很多了。
他正安慰自己,卻沒發覺不知何時走廊上的人都消失,原先還會有一兩個喝醉的貴族醉醺醺地路過,現在卻空無一人。
空氣中充斥着一股詭異的死寂,舟眠也是在過了幾分鐘後才察覺不對勁。
頭頂的燈蓦地閃了幾下,神經緊繃的少年條件反射地擡頭。不遠處,幾道腳步聲紛沓而至,有序,從容不迫地逼近他。
舟眠低頭,如往常一般雙手交疊放在腹部,溫順地垂下眼眉,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他面前。
來人應該是個貴族,或者說這個貴族心情愉悅,他哼着一首輕快悠揚的小調,慢慢走來。
舟眠聽着那人的聲音,不知怎麼的,眼皮猝不及防跳了一下。
心裡湧起一股不妙,果然,下一秒,那位優雅閑散的貴族在他面前站定,一動不動,仿佛在仔細端詳他。
舟眠有些不解,但還是盡力露出自己最謙卑的一面,他沒擡頭看那人的臉,隻是低聲道,“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那人似乎是想了一會,過了幾秒,他開口,語氣并不像舟眠之前遇到的貴族那樣頤氣指使,而是充滿溫和,透着絲絲笑意,“你好,10号包間可能有點亂,待會可以請你幫忙打掃一下嗎?”
他甚至用了敬詞,但越溫柔,舟眠心中越發不妙。
青年給了他一把鑰匙,語氣誠懇,“麻煩了,不會耽誤你的時間吧。”
很善解人意的一個人,這個忙他于情于理都無法拒絕。
舟眠搖頭,接過他手中的鑰匙,恭敬道,“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他聽見那人笑了一聲,沒有深思,就拿着鑰匙走向10号包間。
舟眠隻是在想,10号包間和13号包間相隔并不遠,如果時間允許的話,他可以在打掃完10号包間後再去打掃13号包間,那時裡面的客人應該都出來了。
他想得入神,并沒發覺身後人玩味的笑容。
溫希眯起眼睛,如同一個熱愛演出的觀衆坐在台下,昂首以待這場好戲的開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