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讓親人朋友被迫分離兩地,齊實回上海,也隻有紀年來接。作為陽康人員,社區建議他居家隔離一周。
紀年和他有密切接觸,跟着一起回去了。
時隔一年,排除萬難再一次走到對方身邊,縱有千言萬語也不知從何說起,他們坐在出租車後排,安靜牽着手。車窗裡倒映城市光影,闊别多月任何一處舊日風景都會讓齊實百感交集。
路過高架軌道,飛馳的地鐵從他們頭頂掠過,齊實的手緊了緊。
地鐵消失在軌道盡頭,齊實望着它前進的方向漸漸失神。恍然間明白,此刻的感慨澎湃全因身邊的紀年而起。
紀年,從最初在11号線上的驚鴻一瞥,到今日久别重逢,他們的感情走過彎路遇過歧途,好在起起伏伏若幹年,他始終堅定不移地選擇那個戴着米妮發箍的清秀男生,錯過悔過愛過但不曾忘過,如今,30歲的紀年和27歲的齊實,他們都已經成為更好的自己,未來也願意成為對方最好的愛人。
“齊實,你在看什麼?”
齊實想事想得出神,紀年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我在看剛剛開過去的地鐵,觸景生情。”
紀年輕笑着問,“地鐵有什麼好感傷的?”
“年年,我有個秘密藏了好多年,你想聽嗎?”齊實收回目光轉頭看向紀年,一改他往日裡嬉皮笑臉的模樣,認真和他說道,“你猜我最開始喜歡你是什麼時候嘛?”
紀年被他這樣看得心裡發毛,生怕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壓低聲音問道,“什麼時候?”
“2016年11月的一個晚上,在11号線上。”
“啊?”紀年驚訝地張開嘴巴,“不是我們校區的咖啡店嗎?”
齊實看向車窗外林立而起的高樓,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娓娓道來。
“我已經記不清是哪天了,隻記得下着雨。我和幾個舍友一起去迪斯尼玩,剛開園沒多久,好多好多人……晚上坐地鐵回去的時候我還在後悔今天的行程,可是很快我就不後悔了,因為我看到了你。”
“你靠在别人肩膀上睡着了,很乖。”
“你什麼也沒做,就按亮了我心裡的開關,從那時候開始,我便一發不可收拾地喜歡上你了。”
紀年的依舊嘴唇微張,齊實的話和表白來得突然,他急需消化。
“你說的是真的嗎?16年……過去好久了。”
紀年記得迪士尼那晚的煙花,卻怎麼也想不起回去地鐵上發生過什麼,“我睡着了嗎?一點印象也沒。”
齊實輕輕摩挲着紀年的手指,如果不是他堅持,也許這隻手會被别人牽走。
“不記得也好,下次我們再去。”
“好,總有機會。”
回到家,許久沒住人的屋子蒙上一層灰,非常時期叫不到鐘點工,他們隻好自己動手。
再次站在落地窗前,紀年心境大有不同。
以前年輕氣盛總想在上海奮鬥出一個自己的家,時過境遷,當有能力做選擇的時候,他在“家”和齊實之間,選擇了齊實。
人生在不知不覺中換了個賭注,他們也離對方越來越近。
樓下的香樟樹抽出新葉,草坪也換了一茬嫩嫩的鮮綠,往日裡熱鬧的外灘變得蕭條,人們減少了社交的頻率,口罩下是一張張冷漠的臉。
“年年,你在擦窗戶嗎?”齊實對着一動不動的紀年發問,“累的話,你歇着。”
“哦!”紀年這才發現他已經發呆好一會,連忙拿着抹布動手,“不累,就是感覺好久沒從這兒往外看了。”
“害,想看還不簡單,天天來呗。”齊實說道,“年年,我就不跟你見外了,要不搬過來和我住吧?”
“我有租了公寓……别了吧。而且……”
“而且什麼?年年,這一次我真的不會再放你離開了,以後不管什麼事,我和你一起面對。”
紀年心裡隻剩最後一道坎,就是老紀至今沒有原諒他。
他承諾會改,改不好就不回去,難道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嗎?
已故的媽媽再沒有原諒的機會,可是他的爸爸……紀年今生已是不孝,他不苛求爸爸能理解接受他的“變态”,但他求一個故土,求一個心安,他不想做一個飄零無根的遊子。
“我想,回家……”紀年對着齊實說出最真實的想法,“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改不了了……爸爸他不會原諒我了。”
齊實沉默,将他抱入懷中,“年年,再給爸爸一些時間吧。時間會沖淡一切執念,家回不去,可以抽空給媽媽上個墳,她肯定也很想你。”
紀年搖搖頭,不置可否,“我怕她不高興,所以……隻敢偷偷想着。”
“年年,不管以後做什麼決定,我都會陪你。”齊實的下巴埋在紀年的頭頂,這松軟溫熱的觸感似有若無地撩撥,齊實的心也開始晃蕩,“年年,你現在是我的債主,你去哪我就去哪,别想趕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