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眯一會,養精蓄銳準備下午的學習。”謝骁看了眼表,“老師來了記得喊我。”就趴在課桌上呼呼大睡起來,不一會就發出勻長的呼吸聲。
邊玉嗯了聲,他有些心煩意亂,從昨晚就是。
從桌上随便抽了本書出來,打算随便看看,打開卻發現是本新書——《物理競賽大全》,邊玉瞥了眼謝骁的桌洞,那裡面也放着七本嶄新的輔導書。
這同樣敲了育才書店章子的競賽大全,應該也是謝骁昨天買回來的。隻是邊玉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拿這本,雖然是初中的競賽題目,但對現階段的謝骁來說還是難度過高。邊玉曾經參加過競賽,對題目的難度了如指掌。
他翻到了背面,不由得一愣。
新書的背皮和封皮不同,被修正液塗抹得慘不忍睹,好像是将上面的字迹一行一行蓋去了。
邊玉看了一會,用鋼尺慢慢推開幹涸的白痕,黑色的謾罵鋪陳開來。
白色的碎渣圍繞着那些他聽過無數次的話,就好像白色的石頭圍着黑色濃稠的暗河。
他長久的頓住,很久才開始下一個動作。
——解題思路詭谲。少年輩一馬當先。
他将這句話上面的一小塊白色膠帶撕開,露出了他的照片。
邊玉能想象出來謝骁是如何将黑色的X痕一點點塗去地,但還是因為這樣太過難看,索性用白膠帶纏住,眼不見為淨。
謝骁選用的方式是簡單粗暴的,但他選擇的材料也是最柔和的。比如現在邊玉撕下來的膠條,就有一種類似棉花的手感。
溫暖的,像此刻外面的太陽。
微弱的光照在那張壞了的照片上。
邊玉能猜出來這些事是誰做的,昨天那個看到他便落荒而逃的男孩名叫尤嘉,是他不想記起的那個Omega的朋友。一開始他以為對方的針對隻是因為他搶走了原屬于自己的競賽冠軍,卻沒想到對方的厭惡其實還是跟他早年的暴力相向有關。
也就是說,還是和他身上那詛咒一般與生俱來的信息素有關。
昨天謝骁在巷子裡那麼久,就是在和對方理論這本書嗎?邊玉笑了一下,還真像他會幹出來的事。
如果不拖那麼久,以他的能力也能完好無損離開。
可是現在……
邊玉眼前晃過昨天看到的傷口。在他的夢裡也依然鮮紅。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一方面他在很高的視角俯視這一切,對謝骁多管閑事的做法蔑視且嗤之以鼻。
但是另一方面,還有一個并不被他承認的自己,在很低很低的視角仰望這一切,這個懦弱可悲的自己,應該在數十年前就被扔棄掉了,沒想到還在他身體裡面,還活了這麼長的時間。
在第一眼看到那些白色碎渣圍起的暗河時,就湧起一種……非常陌生的感情。
因為情緒震動而有些微晃神的邊玉,視線如同落水的人不停掙紮翻出水花,在看到謝骁光潔如玉的後頸時忽然停下手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清醒過來。
清醒了嗎。
并沒有吧。
反而往更混沌迷離的地步跌去了。
男生的皮膚被深藍色的校服衣領包着,他有一瞬間都厭恨起那個衣領,因為它離謝骁那麼近。體内沖動的叫嚣在喉結不自覺的滾動下慢慢壯大,邊玉在此刻想起了付教授曾經說過的,他這樣的人,一生都要避免大喜大怒。
那時他以為隻是針對體質。
現在才知道,他這樣的性格,确實應該藏起偏執的喜惡。不論喜歡還是厭惡,他都太濃烈了。
雖然表面還是波瀾不驚的。
但此時此刻的他,就像一座關押在冰川之下沸騰的滾漿火山。
他忍不住伸手,慢慢拉開了男生的衣領。
午後教室無人,陽光安靜。
謝骁迷迷糊糊聽到了物理老師的聲音,才醒了過來,擡頭一看,黑闆已經寫了半面公式,他不滿道:“都說了讓你喊我……”
邊玉沒有說話。
謝骁卻覺得有一絲不正常,轉頭一看,邊玉正在抄黑闆上的筆記。
看起來很正常。
是我多想了嗎?謝骁總覺得一覺醒來後,邊玉有些不同了。
晦氣地翻開書,順便拿出了邊玉指定的物理輔導書,不會的就對比看看,謝骁發現确實有點作用,心情轉而陽光明媚。
他壓低聲音:“喂,真不要回禮?”
邊玉搖了搖頭。
謝骁摸了摸脖子:“好吧。”
摸到脖子才恍然知道不對勁的地方在哪,睡覺之前他沒來由有些躁動,這種躁動最近經常出現,但越來越頻繁和反應劇烈。
睡着的時候也很不舒服……但是現在神清氣爽。
謝骁的紅筆在輔導書上無意識畫出紅線,邊玉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回禮已經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