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骁本來想試額頭的溫度，但是邊玉的頭發很長，遮沒了，隻能摸臉。一瞬就收回手指：“奇怪，也不燙啊，你真的喝了酒嗎？”

邊玉迷茫道：“什麼？”

“沒事。”謝骁站了會，想了想，“要進去坐會嗎？”

但他也不知道要帶邊玉去哪家哪戶，這裡哪都是他家。好在邊玉沒什麼想法，搖了搖頭，謝骁松了口氣，“明天見。”

邊玉還是注視着他：“嗯。明天見。”

謝骁一進巷子，才洩了全身力氣。

雖然在車上睡了一覺，卻一直保持着警惕。謝骁也不知道他怎麼了，警惕應該是在小型食草動物面對大型食肉動物時出現的，可他對邊玉，邊玉對他，都不存在弱肉強食的性質。

兩人剛醒過來時還非常和諧。

謝骁最近有點搞不懂自己的身體了。

剛剛放松準備，電線杆後面忽然竄出一個黑影，謝骁下意識做出防守姿勢，卻牽動傷口嘶了一聲。

“你受傷了？”羅小虎緊急刹車，看清他還傷勢不淺，當下就罵出了聲：“狗比謝骁，你怎麼讓清河外面的人揍成這副德行？”

謝骁火道：“我怎麼知道！”

“讀書，讀讀讀！讀個臭雞毛撣子！”羅小虎忍了好久了：“天天晚上開夜車，不見你成績提高，倒把多少年吃飯的飯碗都砸了！”

謝骁讓他滾：“老子樂意！老子已經不打拳了，就算被人打死也不關你事！”

吵出一頭燥火，謝骁一瘸一拐往醫館走，羅小虎在後面罵罵咧咧跟着，“别他媽走了，個廢物……老子背你！你再逞強明天還不一定能上學呢！”

這句話果然奏效，謝骁停了下來，雖然臉色還是很難看，但還是爬上了羅小虎的背。

兇神惡煞的男生背得很平穩，謝骁都感受不到颠簸，他的心火漸漸消失，這時候才發現，羅小虎的後背好像比暑假之前又開闊了些——已經有男人的形狀了。

不聲不響走了一段路，羅小虎的聲音才從前面傳來：“誰打的你。”

“雨城一中的。”謝骁也沒必要瞞他，“叫尤嘉，你聽過沒，身邊跟着好幾個Alpha。”

羅小虎還真的知道，“是他？他是Omega，哄人很有一套，那幾個Alpha應該又是被他騙了。不過我清楚他們的實力，全部加起來也不是你的對手。”

羅小虎嘲笑道：“謝骁，你不是放水，是放了整片海吧。”

謝骁沒出聲，羅小虎以為他好面子，也住嘴不說了。路邊的小水坑倒映着白亮月光，數十來個過去，就到了醫館。

卓龍在裡屋看書，聽見卓大夫嚷嚷着“小骁上學怎麼會傷成這樣啊”，蹭一下站起來，掀開白簾子沖到了前廳。

就看見謝骁捂着額頭，一副作為當事人現在非常悔恨的表情。

卓龍看了一眼，“誰幹的。”

“問這個幹嗎。”謝骁不冷不熱的，“一年前我和清河北那幫孫子鬧了一場，你也是這樣，問出來就去了清河北。這回還要我幫你收拾爛攤子嗎？”

在家中讓老爹說不出話，在校内讓學生說不出話。蛇皮巷的一姐卓龍此刻默默挨訓，臉色發白，張了張嘴。

謝骁打發她走：“去去，回去看書去。”

羅小虎有點不忍心，安撫的右手搭上了卓龍的肩膀，“骁哥他是不舒服才——”

被卓龍一把拿住，順勢就拆了羅小虎的手腕，隻聽得“咔擦”一聲。羅小虎痛得甩出面條寬的淚：“你沖我撒什麼氣——！！！”

所以最後是羅小虎和謝骁一塊問診。羅小虎接了骨頭就躺床上呼呼大睡，謝骁的有點麻煩，臉上的淤青擦傷還好，手臂和後腰也有不同程度的刺傷——林彤安看過趙然升的慘狀後留了一手，還藏了一把小刀。

謝骁趴在病床上，一聲不響接受處理和治療。一旁的羅小虎發出鼾聲，裡屋也熄了燈，謝骁忽然開口：“卓叔。你見過比較奇特的……喝酒症狀嗎？”

“嗯？那是有很多了，睡着不說話的，拿着刀要殺人的，還有男人學女人說話的……”

“不是這樣的……”謝骁眯着眼，盯着牆壁上一塊發黑的污迹回想，“是性格大變的那種。喝酒前是大冰塊，喝醉了卻是小……小糖球。”

謝骁被自己這個比喻惡心到了。

“這種啊，很常見啊。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随便問問。”

謝骁趴了一會，又問道：“卓叔，你見過這種Alpha嗎？對别人的信息素很不耐受，還容易受到刺激，發起瘋打死人那種。”

卓大夫回想道：“我年輕時還真見過一個人是這樣的。這種Alpha叫做‘激烈進化者’，信息素跟常人大不相同，尋找到适合的Omega難上加難。不過……在遇到合适的信息素以後，這種Alpha大多會進入另一種階段。”

謝骁聽得入神，連自己身上的痛也忘記了：“另一種階段？”

“嗯……打個比方。就像一個人長久處于殘疾的狀态中，那他第一次能夠下地走路的時候，渾身的肌肉會有一個适應過程，對吧？就像……酥麻緩慢的蘇醒狀态。”

謝骁似懂非懂：“是不是像清河北那些為了赢比賽嗑藥的Alpha，我看他們每次吃藥都要很久的适應期，這也是為什麼每次都要在賽前幾個小時裡使用藥物，不然上了場還沒蘇醒過來就要迷迷糊糊被人打了。”

卓大夫思忖道：“可以這麼理解。但激烈進化者遇到适合的信息素是很不容易的事，基本都要過很多年……十幾年幾十年都備受信息素的煎熬，終于有一天聞到了合适的很容易上頭。”

“這樣啊。”謝骁還是似懂非懂的。

謝骁本來還想問問自己身體的事，但是一躺下就困得眼皮直打架，很快就昏睡了過去。卓大夫處理完以後，見謝骁已經睡着了，笑了一下，打算去裡屋找兩床幹淨的被子。卻看見自己女兒抱着被子走了過來。

卓龍給謝骁仔細蓋好，也沒有壓到傷口，然後無情将剩下的被子往隔壁床一丢，看也不看羅小虎一眼就進屋睡覺去了。

目睹全程的老父親：“……”

城市另一邊，啟江區。

前方已經快看到雙子樓了，邊玉在第二個紅綠燈睜開了眼睛。這一次，他很快就從那種上頭般的暈眩中恢複如常。

即便如此，他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

因為車廂裡還留有淡淡的椰奶味，跟随這些氣味痕迹邊玉都能還原出前幾個小時的現場。

另一邊。

陳司機已經從巨大的困惑裡理清了現狀，不愧是邊家十餘年的首席司機。他從後視鏡觀察着少爺非常不悅的表情，更加肯定了自己判斷——少爺，應該在追求剛剛那個男生。

人在的時候心情很好。

人走了臉色越來越差。

陳司機歎息道，少爺這次上頭得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