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年級辦公室。
報道的第一天不用上課,但高一1班的班主任尚榕林還是在一絲不苟備課。今天是他當班主任的第一天,不準備充分還有點緊張。
已近八點,尚榕林收拾了教案打算提前去教室,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報告”。
是個男生,站在門口,書包拎在手上。
似乎在看他,卻像沒在看任何,雙眼被碎發遮住了一半,難掩陰郁。尚榕林想起表弟交待的事,眼前一亮,“你是邊玉吧?”
邊玉點頭。
“昨天松南跟我說了,你的事我也聽說過。”尚榕林的語氣很溫和,将當年的事一筆帶過,但就算是這樣堪稱輕撫的措辭,還是讓邊玉的眼神冷了下去。
尚榕林遲疑了一下,還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但那件事畢竟都過去一年了,要不要……試一試?剛到新班級,沒有同桌會很難融入的。”
邊玉注視了他一會,久到尚榕林以為這件事有了轉圜餘地。
沒想到男生開口還是很淡漠:“我不需要融入吧,老師。”
看着他,尚榕林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昨天他表弟尚松南,特意來家裡跟他提了一嘴。說自己這周摔了腿沒法上學,好朋友邊玉要來他所帶的高一1班,讓尚榕林走後門留一個好位子。
尚榕林不算尚家本家人,今年才回來雨城,聽了這話挺不解:“你說的邊玉我也知道,中考第一,就算我不走後門,他也會有很好的位置。”
尚松南搖頭,“表哥,我說的好位子不是前排靠近老師,是沒有同桌的角落位置,邊玉坐在那才會舒服。”
尚榕林更不解了:“為什麼?”
邊玉不太喜歡他們在背後說起這些事,尚松南含糊道:“你不在本地,可能不知道去年啟江一中出了件事。”
說來也簡單,最開始隻是校園中最常見的“見色起意”,隻不過對象換成邊玉,就變得非常嚴重。
尚松南:“邊玉從小到大都對其他人的信息素有點……唔,厭惡。”他考慮了一下,忽然覺得厭惡這個詞的程度都不足以描繪邊玉當時的感受。
畢竟當時他把那個Omega打得非常慘,聽說半面牆上都是血,人差點沒救回來。當時邊玉還在初三,對方也隻是高一,啟江一中哪出過這麼血腥暴力的事,還是邊家出面才壓了下來,但之後流言蜚語無數,邊玉在流言裡變成了一個殘暴易發狂的怪物,本就孤僻的邊玉身邊更是寸草不生,連個鳥都不敢飛過。
沒人願意跟他打交道,除了尚松南這些和他一塊長大知根知底的人。
就算是他們,和邊玉相處時也會有點後怕——畢竟那件事真是邊玉幹的,他當時突如其來的爆發無法反駁。
尚榕林當時想,這是孤立啊。
怎麼能把學生主動“孤立”起來呢?
他剛畢業,年輕氣盛,心懷聖光,現在聽到邊玉說了拒絕的話,也沒有徹底死心。
尚榕林嗯了一聲,打算先這樣,之後再說,對邊玉道:“先去上課吧,這些事你不用考慮,有老師在呢。”
邊玉聽到第一句就走,轉眼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
望着他略顯孤獨的背影,尚榕林還是堅定了他的信念——要讓邊玉融入進班集體。
可是要怎麼安排同桌呢?
有那件事在先,應該也沒有人願意跟他坐吧……尚榕林歎了口氣。
預備鈴響了。
齊浩然跟着謝骁走進校門,不太知道怎麼跟古惑仔打交道,有點緊張,亂找話題:“骁哥,我忽然覺得回到高一也不錯,這樣恐怕就能跟你當同桌。”
謝骁對這樣盲目的崇拜敬謝不敏,最重要的是,因為這群不良圍着他一塊進了校門,值日生看他的眼神很不對勁。
謝骁讓他離自己遠一點,順便問道:“你中考多少分。”
齊浩然不太懂謝骁為什麼突然問一年前的成績,說了個數字,分奴在旁邊一聽,這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哼了一聲:“老子才不跟你當同桌。”
謝骁想起紅榜上的第一名,是叫邊玉吧?
能跟他分到一個班……不,能跟他做同桌就最好了。
進了學校才發現很熱鬧,高二和高三的玩心未收,暑假的盛夏還在他們身上鮮活着,換了過來人的身份去看樓下的新生,更覺得滋味不同。
樓上吵吵鬧鬧,樓下也是,高一的新生都擠在通知黑闆前看分班表。
這一切讓他非常想念,但又跟謝骁所認知的校園不太相同。
他那時候讀的還是小學,清河小學的教學樓挺舊的,沒有啟江這麼新,校園也沒有啟江的大。
至于啟江一中校園内那些噴泉池、假山石林……就更沒有見過,謝骁還看見不遠處白色長廊上倒映着粼粼光影。
齊浩然笑道:“我們高二的在後面那棟樓,繞過湖就看見了,骁哥你要是方便,多多來找我們。”
看了眼謝骁的臉色,又補充道:“當然了,我們來找骁哥也行!”
謝骁聽見他那句骁哥就出戲,好像自己還在蛇皮巷似的,拒絕道:“别在這叫我骁哥。”
齊浩然:“那我私下叫?”
謝骁也不是這個意思,但是随便吧。
他關心的是跟學習有關的事,惦記自己分到了哪個班。
齊浩然哪會讓謝骁擠到最前面去看,忙一擡下巴。
幾個高二的混子哥發着渾濁的氣泡音,喝退了一群新生,看見謝骁的班級後就回來報告了:“骁哥!是高一1班!”
唯恐謝骁存疑,還擡手一指謝骁的大名。
這下誰都知道了。
這個就是謝骁。
齊浩然和左岩不止在高中部出名,初中也有人認識他們。新升上來的學生對他們的印象就是三個字:不好惹。
不好惹的左岩如今被同伴抗在肩上半死不活,齊浩然這個高二的兇神又對身旁的謝骁非常忌憚,離得近的新生們對謝骁又有了另外四個字的判斷:更不好惹。
更不好惹的謝骁一臉不耐:“你們上課去吧。”
齊浩然應聲,看了眼半死不活的左岩,覺得這事還是得跟謝骁說清楚,“骁哥,左岩的事……虎哥要是問起來,嘿嘿,你幫忙說點好話,他不知道你就是——”
謝骁:“江湖事江湖了,進了校門,我就已經全忘了。”
齊浩然聽到這種江湖話,好像就在拍古惑仔的電影,激動的差點流下淚來:“骁哥……霸氣,我服了……改天請你吃飯。”
謝骁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旁邊離得近的人聽着這些對話,毛骨悚然,頭皮發麻。來報道的第一天,謝骁竟然就把高二年級的學長給打了,學長的同伴居然還跟他流着淚道歉。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