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進來,陳川嚎叫一聲,趕緊抓住兩個姑娘連滾帶爬奔到了江月鹿身邊,“鹿哥,快了沒,快點啊!”
江月鹿的視線還在供桌來回找尋,終于發現火光中有一處陰影不同:“……找到了。”
這句話宛如天籁。
陳川吓得眼珠子都要冒出來:“快啊,快啊!”
在陰影處摸索着按動了機關,地面抖動不止,奇異的通道在供桌後方開啟,鋪天蓋地的白霧從中溢出。
江月鹿喊道:“去後面!”
那是死去的紙人鬼魂來往的通道,也是關押了他們的地獄之所。但是此刻容不得人多想,幾人迅速跑進迷霧。
“哎呦!”陳川剛消耗太多體力,腳步慢了一點,肩膀已被一隻冰涼的大手蓋住。
張屠戶冷漠的聲音就像閻羅王的判處:“你跑不掉了。”
“陳川,陳川!”
趙小萱急得不行,拽住了江月鹿的衣袖,“幫我救他,幫我救救他!”
冷靖抽出符紙,“我來。”
江月鹿卻制止了他,“等一等,先看看。”
“還要看什麼啊?!”趙小萱急得團團轉,“陳川都被抓住了!”
“小萱,是有點奇怪……”姜心慧道:“你回過頭看看呢。”
到底是哪裡奇怪啊!趙小萱焦躁地轉過身,卻驚訝地發現被捉住的陳川安然無恙,不知道為什麼,張屠戶在說了那句話之後便再無動作。陳川像是被一個活人抓住,但這個活人卻在片刻間變成了一動不動的雕塑。
就因為是雕塑,他也沒辦法掙脫,隻能尴尬地被拎着脖子懸在半空。
林神音道:“其他人也不動了。”
姜心慧眼明手快:“徐婆婆也是!”
不論是剛剛進門,還是縮在角落,這些穿了一層紙人皮的家夥全都像時間凝滞一樣停止了動作,有的人還保持着一隻腳邁進門内、一隻腳在門外的怪異姿勢。他們也不再說話,似乎也呼吸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祠堂現在隻剩他們幾人的聲音。
情況雖然不危急,可是卻十分怪異。
趙小萱趕緊上前救下男友,江月鹿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昨天夜裡,這些人全都不見了。”
冷靖點了點頭。
江月鹿思索道:“我們當時的活動範圍就隻有朱大人家裡,停劉石頭棺材的地方,就算出門尋找了,也隻找了街道,沒人就回來了。”
“我們沒有去他們各自家裡找過。”
“你的意思是……”
江月鹿擡起頭來,看着冷靖和林神音,“也許不是人不見了。”
“人還在。所有人都在。都在他們各自的家裡。但是他們變成了另外一種東西,不會說話,不會動彈。”
冷靖聽得心驚膽戰,“你是說他們突然變成了屍體?”
“不知道。”江月鹿說。
“不過很好。昨天不知道,是因為找不到。現在人就在眼前,看一看就明了。”
趙小萱已經把陳川弄了下來,她不知道要跟江月鹿怎麼形容,“……摸到張屠戶的時候,手感很奇怪……”
軟乎乎的,殺豬匠健壯的肌肉似乎融化成了一灘水,她毫不費力就将陳川從他手裡解救下來,她還以為這隻手會像鉗子一樣牢固呢。
他們三人自覺給江月鹿讓開了位置。
“有刀嗎?”他望向冷靖,“最好是開過光的刀。”
冷靖像哆啦A夢一樣找出一把小刀,扔給了江月鹿,他接手後漂亮地玩了幾下,贊許道:“謝謝,很趁手。”
利刃筆直地劃開了白紙。
這種感覺就像刨開女人的子宮,他沒體驗過分娩的痛苦,但此刻卻覺得自己的行為殘忍無人性。女子懷胎十月,而包裹着成年活人的這個“胎體”已經有十年,到底會生出什麼東西?
沒有血液滴下,白紙也不會覺得疼痛,整個“分娩”過程沒花半分鐘。很快,一直藏身其中的張虎慢慢露出了真身。
趙小萱幾人好奇裡面是什麼已經很久了,探出頭去看。
待看清那是什麼,渾身仿佛被冰水澆透——
她有生之年,第一次直面了人的骨頭。
那是一具完好無損的白骨骷髅。
“難怪所有人都不動了,原來已經死了……”姜心慧小聲道。
陳川難以置信:“可是,可是我剛剛被抓住的時候,确實是一隻手啊,如果是骨頭,我是可以分清的。”
他掙紮的時候一頓亂拍,那種手感說是骷髅……根本不能信啊!
冷靖道:“是隻有這個時間才會變成這樣。”
他看了看外面的夜晚,剛剛江月鹿的話提醒了他,昨夜鎮民失蹤的時候,也發生在夜晚。這裡的人一到夜晚,好像就被帶去陰間,去了另外一個國度,等天亮之後才會再次歸來,就像往返人間的……
他愕然。愣愣地看向白紙裡裹着骷髅。
難道……
“他還在呼吸。”
“他沒死。”
反駁的話讓姜心慧的臉變得煞白。
江月鹿盯着張虎的骷髅,“他還活着。”
白骨骷髅,竟還在徐徐地呼吸!就好像陷入沉睡一般!
他迅速往後退去,眼裡充滿戒備,“先離開這裡。”
趙小萱幾人聽說骷髅還活着,吓得一溜煙跑走,生怕迷霧裡的逃生路突然合上,林神音和冷靖緊随在後。
江月鹿離開之前,又回頭看了眼倒地不起的骷髅。
大霧已經彌漫到了祠堂外,無數紙人影子隐沒其中,知道裡面是一具具白骨骷髅後,就再也不能用之前的眼神看待他們。
“江月鹿!”
“來了。”他答應着,身影消失在大霧中。
過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大殿内寂靜無聲,滾滾的白霧悄然織出了絲絲縷縷的密網。
“咔嗒”一聲脆響,打破了這份平靜。
骷髅醒了過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茫然地站立半晌,最終朝迷霧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