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平:“擴大人工湖的面積,不用特别大,足夠放一座橋就可以了。”
用這座有形之橋,将兩個高中連接起來。
不。
是将山區和水區連起來。
這個消息傳到路弦西耳朵裡的時候,他其實有點不太相信。
兩邊都有高三備考生,合并已經打亂了很多人的節奏,分班也需要磨合。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搞這麼大的事,到底還要不要高考了?
但他瞥了一眼路國興放在桌上的文件,還真有這回事。
不知道這幫大人在想什麼。
他當晚刷題刷到一點,第二天到了學校,就被陳瑞通知了換教室的事——他們在東廣一中,但是會議過後,他們這就得變成初中部,高三生全部都要搬遷到東礦那邊去。
——現在不能叫東廣東礦了,應該叫山區和水區,或者高中部和初中部。
陳瑞是在班委開會的時候說的,但是其他人聽到這件事以後,表情都有點微妙,像是不想接下這個責任。
的确沒人想去,因為換教室是個苦差。
要先去東礦那邊确認教室,如果桌椅不夠,還得找老師協商。倘若是東礦學生還好,對他們的校園比較熟悉,換成東廣人就不一定了。
高三1班的學生個個學霸,選出來的班委都很積極向上(除了再星),但這份積極向上一般都側重于學習活動,不想做這樣浪費時間又辛苦還沒人知道的事。
有人插嘴:“老師,讓東礦的學生組團去吧。”
有人不服了:“你們怎麼不去?”
又開始了嗎?
陳瑞拉下臉:“都别吵了。”
“以後不分彼此,一律叫山水區。”陳瑞平時不發火,一冷臉就挺吓人的,被他掃了一圈,都沒人吭聲了。
路弦西看了看四周。
一圈人全都低着頭,離他最遠那個更不用想了,以他的自我主義,不會想去幫忙幹活的。
有自我主義,就有奉獻主義。
路弦西舉了手:“老師,我來吧。”
他餘光感覺到最遠那個人擡眼看了過來。
“你一個人不行吧。”陳瑞打算再喊個人,看他的目光依次掃過,路弦西唯恐選到那個他不想處事的人,截胡道:“我可以。”
換教室并沒有想象中難,隻是大多數人不願意花費時間。
為了不耽誤學習,各班班委是在周末去學校确認教室和桌椅的,路弦西覺得沒關系,白天浪費的時間,晚上回家補回來就好了。
他答應做班長的時候就有所準備。
一方面,他的責任心不允許他推掉别人給予自己的信任,不然他完全能以學習為由推辭掉班長這個職位。
另一方面,他的好勝心又讓他咬牙兼顧着兩件事:學習和管理班級。他不能因為忙了學業就不管班裡的事,同樣的,他也不能因為當了班長事務繁多影響到學習成績。
後者更為要緊,因為他已經有點落後了。
——以他自己的标準。
周末花了一天登記教室的時候,路弦西覺得他可以兼顧。
周末晚上他瘋狂刷題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能夠兼顧。
到了周一早上,他覺得嗓子不舒服,好像有點感冒的時候,路弦西依舊自信得一批。
但是上了一天學,熬到晚自習,感冒的症狀逐漸加重,路弦西收拾完書包起身,重重的頭暈讓他一把握住了桌子。
這個時候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我靠,我有點累。
等擡起頭來,面前有兩個人影在問自己:“你怎麼了?”
是再星的聲音。
路弦西不知道哪個人影才是真的他,索性望着中間:“沒事,低血糖。”
眼睛看不見,其他的感覺卻很靈敏。
路弦西的手裡被人塞進了軟乎乎的東西,大概隻有戒指那麼大。他不太喜歡被人觸碰,但再星的速度太快了,他沒回過神防備手裡就捏住了。
是糖。
再星的聲音沒有帶笑:“剛巧剩了,吃吧。”
他說完就走了出去,想起什麼,回頭道:“哦,不想吃的話,随便扔就行。”
說完便走了。
路弦西沒扔,站在原地等頭暈過去,視野清明的時候精神也跟着明亮了一些。
這幾天再星都沒有騷擾他,剛剛是他們這幾天來的第一次對話。
估計是被他冷着臉刺了下,覺得沒面子了。但路弦西又有點懷疑,再星的臉皮會這麼薄嗎?
想着這些事,他慢慢鎖門,又慢慢下樓。
實際上他也想走快一些……但是腿實在邁不動,夜裡的秋風很涼,吹在臉上很舒服,頭卻更重了。
好像下一秒就要從這樓梯上栽下去。
有病就吃藥。
吃藥沒有,有糖。
路弦西摸到校服口袋裡的糖,昏暗中剝開了。
一邊剝一邊迎風流淚,繞過樓梯拐角,頭又疼了起來。
這一疼不要緊,他踩空了。
路弦西的腦袋嗡的一聲。
但是預想中的狼狽滾下樓梯并未發生。
他被人攔腰截住了。
隻是這個截,太過像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