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窩?
路弦西确定他下午沒有笑,在那個場面下誰能笑出來?
再星伸手來戳他的臉,“就在這,你不高興的時候一抿嘴,這兒就變深了。”
還研究的挺透徹。
路弦西:“你離我遠一點。”
他都這麼大了,再星怎麼還是喜歡低着頭跟他講話,說話時還微微歪着頭,加上他比小時候愛笑很多,這個畫面怎麼看怎麼起雞皮疙瘩。
再星點了點頭:“知道了。”
說着長腿一跨,坐到了後車座上。
這是知道了?你知道個屁!
路弦西懶得再費口舌,不然真這麼吵下去,他會越來越像小學生的,自顧自推着車走了一會,發現這個校門口的上坡走得不太吃力了。
原來是因為再星坐在後面。他隻要用腳點地,就會像劃水一般将他的車速加快。路弦西隻要微微一瞥,就能看到路燈照着的地面上,不時出現的白色開口笑球鞋。開口笑,還挺适合他的,路弦西心想。
再星等了很久,都沒等到路弦西問他,終于忍不住了:“路弦西,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找到他的嗎?”
路弦西的聲音傳過來,像是沒有感情的殺手:“不想。”
“算了吧。”再星洋洋得意,說道:“我還不了解你,你說不想就是想,從小時候就是這樣。”
殺手的殺氣更明顯了:“我長大了。”
話音剛落,再星都沒來得及回答一句什麼,就被人從後車座薅了下來,路弦西跨上了車。
再星喂了一聲:“你要走啊?不帶我嗎?”
路弦西壓根不想理他。
再星:“那你走吧,反正我這兒走回去也沒多遠,回到家也就十二點多罷了。到時候把我爸吵醒了,明天來不來學校賠錢還不一定呢。嗨,你走吧。”
路弦西諷刺道:“用你聰明的大腦想一下,不可以打車嗎?”
再星掏出兩個幹淨的褲兜:“沒錢了。下午買了奶茶。”
路弦西聽了這話,無語得有些尴尬。
誰家都可以沒錢,但再星家不會沒有的。他老爸從十年前下海做生意,在行情特别好的時候買了一波地,靠這波地發了家,去年成功晉升為庭城三富豪之一。這樣的家庭,零花錢怎麼會隻有一杯奶茶錢。
路弦西不信,這人經常滿嘴胡話。
見他不信,再星隻得攤手:“我和他關系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路弦西蹬車的動作慢了一拍。
這句話是真的。
再星的父親脾氣不好,酒品更不好。年輕的時候在外陪領導吃飯難免喝多,回來以後就會沖着再星的母親撒酒瘋。
他隻打老婆,不打兒子。
兒子有用,一說起自己有個天才兒子,那些酒場上的人都會感興趣,有的領導家裡有孩子,還會因此想來家裡看一看再星。而老婆就沒什麼用了,是個一點都不漂亮的女老師,家底一般,出身一般,給他的事業起不到多大幫助。
所以再元朗從來不打再星,相反還對他有求必應,好吃好喝伺候着。除了一次,再元朗又回家發瘋,再星突然兇相畢露,将他推翻在地,再元朗這才揍了他一頓。
一邊揍一邊罵:“老子給你吃給你穿,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給我護着一個外人?”
那個外人就是路弦西。
他當時正要把再星的媽媽偷偷拉回房間,這個行為觸碰到了再元朗的逆鱗,竟然想連着路弦西一起打,要不是再星推了他一把,那些拳打腳踢就會落在自己身上了。
想到當時攔在面前的小再星,路弦西的心有一秒鐘的軟化。
他回過頭:“那你上來吧。”
再星:“不許反悔啊。”
路弦西作勢要走:“那滾。”
再星按住了後車座,又很自然地接過了車頭,用下巴示意路弦西坐到後面去,“我來帶你吧,這兒都是上坡。”
誰來帶誰都沒有區别,坐着不動倒也省力。
路弦西坐穩了。
山水一街一大半都是坡道。上學時都是下坡,每當公交車的到站提醒變成山水一街時,整個車的學生都會很興奮。公交車在坡道上的沖刺和刹車讓車廂不斷颠簸,其他乘客皺着眉罵罵咧咧,學生們卻哈哈大笑,口哨聲四處響起,到處飛揚。
來時輕松的下坡,回去時就不輕松了。
很少人會在這段路騎車帶人,會很吃力。大多數都是走完坡道,到了平坦的大路再開始。
如今再星騎着車上了好幾個坡,車速始終如初,隻是呼吸微微重了幾分。
他的力氣真的有點恐怖。
但他看起來沒多少肉,校服紮在腰間,能箍出一道削瘦陰影。
脊梁微微彎着,像一隻銳利的長弓。
因為渾身的力道都在聚合,所以這隻弓繃得很緊,直到自行車駛入平坦路面,緊繃的狀态才收了起來,手臂上的青筋也消失了。
路弦西看着那些青筋,想到白天視頻裡再星的出手,他其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
一路上他們沒說幾句話,再星專注騎車,從他的後腦勺能看出來他非常享受這一刻。路弦西挺不解的,這次的事鬧這麼大,再星回去肯定要請家長了,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在乎這些。
到家時路弦西心想,這應該是他們幾年來為數不多的相處中,最為平靜的一次。
心平氣和到想說聲拜。
再星将車還給他:“我們應該是和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