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傳來一陣打鬧聲，混子來了。

現在是9月份，為了通風涼快，前後門全開着。敞開的門帶進來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在剛響預備鈴的安靜下，顯得格外突兀。

1班的學生全都轉頭看了過去。

胡邊遠的臉在後門笑得燦爛，“蘇雅，中午飯一起吃啊！”

路弦西聽這名字有點熟悉，好像就是金九昨天說的女生，就坐在他旁邊的旁邊，現在被很多人盯着，女生的臉慢慢紅了起來。

很多眼神都是不滿的，抱怨的，畢竟胡邊遠打擾到了他們學習。路弦西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不快情緒，還有女生委屈至極的心情，立刻站起來，走到後門，當着胡邊遠的面把門關上了。

胡邊遠：“……”

他轉頭就罵，“再星，你看到了嗎？一次兩次都搶我的妞兒，他有病吧？他是不會真看上蘇雅了吧？”

再星在他發瘋的時候已經走遠了，看背影還是漫不經心，傳來的聲音也很清冽：“趕緊滾回13班上課吧。”

說完，沒理會胡邊遠，徑自到了教室門口，和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陳更年打了個照面。

陳更年見他這會才來，有點不高興，“你怎麼遲到了？”

再星：“昨天沒睡好，壓力太大了。”

陳更年納悶了，“你能有什麼壓力？”

再星語不驚人死不休：“有人跟我告白來着。”

路弦西的鉛筆尖折了。

這個天殺的災星！

班裡已經有人捂着嘴吃吃笑出聲了，有人交頭接耳，末了将視線遙遙投來，路弦西隻當看不見。

流言的傳播速度真的很快，雖然已經解釋了，說是别人發的，但路弦西自己知道這句話很假，沒有别人能替他羞恥，替他臉紅。

他隻能裝作無事發生。

那邊陳更年聽了，有點驚訝，又有點愉悅。

驚訝是因為高三了他的班居然還有人惦記着這些事，愉悅是因為再星這個學生願意跟自己分享他的一些小煩惱。

他用最寬廣的耐心對待了再星這份小煩惱：“别有壓力，被人喜歡是一件好事，喜歡人是這世上很單純的感情，又是在你們這個年紀。但是吧現在這個時間……”

班裡的哄笑聲更大了。

路弦西聽着這些話，耳根微微發熱，他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但又得像别人一樣置身事外，最好是和他們一樣看笑話的态度。

笑不出來。

路弦西淺淺呼氣，拉動肌肉，一，二，三，沒事，路弦西，若無其事地笑起來。

很好，這回笑了。

總算可以融入其他人，路弦西放心而自信地擡起頭來，想讓班裡每個人看到他也是他們的一員，在嘲笑昨晚那個發錯信息的傻逼。

結果和再星對視了。

他帶着淡淡而滿足的笑跟再星對視了。

哦幹。

他不會以為我在高興吧？！

再星的視線從他臉上滑了過去，像是水淌過沒留下任何痕迹，等到與路弦西擦肩而過，他的眼中才浮現出來情緒。

剛剛平靜流過的水全湧了回來，像是猝然而生的浪，有了波瀾。

他拉出闆凳坐下，翻單詞，一目十行看過去，無滋無味。

不管是誰翻來覆去看已經會了的東西，都會覺得無滋無味，他學什麼都比其他人要快，因此生活中的樂趣乏善可陳。

研究課本還沒有研究路弦西有意思呢。

再星合上了課本，視線落在前面的男生身上。

很瘦，但是肌肉爆發力很強，不認真跟他打的話會落在下風。

長高了，雖然還是比自己要矮，不過這也不錯。

坐姿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不管是上課還是在别人家裡都坐得筆直。

剛剛對付胡邊遠也是一樣，他應該不是出于班長的職責，而是天生敏感，同時又希望局面不太難堪，最好誰都開心。

那這樣看的話，路弦西是一點也沒變的。

再星緩緩轉着筆。

他想起開學的那一拳，昨晚網吧的遠離，以及剛剛僵在路弦西臉上的笑。

無一不寫着對自己的抗拒。

不對。

路弦西還是變了。

再星的眼神很平靜。

他好像沒那麼喜歡自己了。

路弦西不知道背後有個人在給自己做成長分析報告，他一開始還冒着小火，後來背着單詞古詩，逐漸平靜了下來，到早讀課結束的時候，路弦西已經快忘記了之前的事。

但是很快，他就又不快樂了。

豈止是不快樂，他直接被雷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