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玥回家後不久,就收到了陳曦文的電話。
陳曦文的聲音帶着哭腔,不住地和她道歉。
舒玥知道富二代大小姐出手闊綽,不管關系遠的近的都能來湊熱鬧,但這群狐朋狗友也差點害了了她,她知道如果不是溫曜,後果會有多嚴重。
但也還好是因為這件事,再次與溫曜重逢。
對此,她保持不冷不淡的态度,至少道歉的态度是要有的。
兩人說了一陣,舒玥沒什麼心情和陳曦文聊天,幹脆挂了電話。
電話剛挂斷,準備躺下冷靜一會兒的舒玥,又聽見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
她皺了皺眉,摸索着仍在一旁的手機,待看清來電顯示後,她整個人好像凝固在了床上,保持着舉着手機的姿勢。
電話鈴聲還在急促地回蕩,連在客廳打掃的舒娟都聽見了,隔着老遠跟舒玥喊:“誰打電話?你為什麼不接呀?如果是陳曦文的話,你告訴她明天再聊……”
舒玥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從床上坐起,手指顫抖着接起來電顯示為“陌生人”的電話。
電話剛接通,對面就傳來一個中年男人喜悅的聲音,這卻讓舒玥怔愣片刻,好似在回憶裡搜索,這久違卻熟悉的聲音。
“阿玥,阿玥?你終于接電話了……”中年男人的聲音頓了頓,然後輕聲歎息:“爸爸對不起你,是爸爸對不起你,這麼長時間沒和你聯系,就是怕……”
“爸……”舒玥一開口,原本幹燥的眼眶突如其來的濕了,她聲音哽咽起來,原本積攢了多少年的抱怨,全部咽了回去,千言萬語都化成一句:“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想和我說話了……”
她開口的前一秒想說“你怎麼知道給我打電話了?”或者是“你終于想起來你還有個未成年的女兒了?”可是都沒有,她打心眼裡還是覺得爸爸和媽媽分開一定是因為有難言的苦衷。
成年人的世界很累,為高考準備的她也很累,但還是想要在開口前設身處地為别人着想,誰叫她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呢?
宋常威半天沒有說話,過了會兒,舒玥倒是聽見了電話那頭的哽咽聲。
“阿玥,對不起,爸爸工作太忙了,我怕耽誤你學習,我怕你分心想這件事,我隻想讓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長大……”宋常威老淚縱橫,聽見女兒的哭聲,自己反倒更愧疚了。
當年工作受挫,家庭經濟壓力嚴重,舒娟是個女強人,在各個方面都有主見,兩口子總是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分開後,舒玥跟了舒娟,舒娟不靠人不求人,憑本事自己獨立養活女兒長大。
這幾年宋常威也聯系過女兒,聯系過舒娟,表示對當年的非常愧疚,不該丢下女兒和妻子,也曾向舒娟示好過,但遭到拒絕後,還是硬塞給舒玥零花錢和過年的壓歲錢。
舒玥不知道該說什麼,過這麼久,對方好像有些陌生了。
“我知道。”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終于滾落了,順着臉頰滑下去,舒玥感覺自己今晚流的淚比去年一年流過的還要多。
“這周末,爸爸接你去吃飯好不好?媽媽願意的話……”
舒娟察覺到不對,把拖布立在門邊,停下手中的家務活,靠在門邊看着舒玥。
舒玥看向媽媽,舒娟顯然聽到了對話内容,她沖舒玥做了個口型,“别虛情假意了,愛和誰吃誰吃去。”
舒玥沒明白,對電話那頭的宋常威說:“好,媽媽願意去的,就在等你開口。”
宋常威很高興,尤其是聽到前妻欣然答應的事,他立刻答應:“那好那好,我這周末去接你,把媽媽也叫上。”
舒玥把臉上的眼淚抹幹淨,挂掉電話轉過頭看向門口,門口已然空空蕩蕩。
月亮早已挂上枝頭,舒玥躺在床上,不知為什麼,好像總能聽見隔壁卧室的啜泣聲。
晚風吹拂過城市的大街小巷,拂過陽城郊區的電競基地的一扇窗,溫曜在電競桌旁坐了許久,站起身把月光和好奇的風關在外面。
有些忐忑,有些不安,有些憤怒。
今晚的電話讓他想了很久,他覺得自己分身乏術,不經意間麻煩了很多人,也對不起很多人。
他悶悶地呼出口氣,幹脆提起外套,出了卧室,走進一間訓練室。
不能再麻煩别人了,如果自己一文不值的話。
累死累活的訓練,拿到不錯的成績,才能讓他覺得自己活着有一丁點的價值。
翌日,溫曜早早出了門,坐上駕駛座時,擡頭卻發現二樓投射下來的那道注視,他示意何述别擔心,然後獨自開車駛出何述的視野範圍。
汽車先開進一家商貿城,溫曜獨自下車走進去,不到十分鐘,又獨自走出來,上車後把車開進大路,向着自己曾經長大的地方——也是母親病死的地方駛去。
冬月寒風蕭瑟,路旁的落葉林隻孤獨地立着,沒了綠葉的陪襯,樹像從壯年飛渡到了晚年,搖曳着幹癟的枯枝,在破敗的筒子樓顯得愈發寂寥。
溫曜在車裡坐了半天,不知是不是車内暖風使然,他覺得自己此刻無比燥熱,心髒快要跳出來,面對未知,他也會忐忑。
好像在回憶發生在這裡的一切,又好像是在找曾經的家。
他深吸一口氣,開門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