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吞噬夕陽的晚霞，城市的霓虹燈緩緩亮起。

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眼前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穿着校服的學生們逐漸變少。

“嗯？溫曜哥哥？”一道清甜又夾雜着喜悅的聲音響起，讓溫曜不禁一愣。

溫曜擡頭，隻見舒玥背着書包，站在他不遠處，正歪着頭看他。臉上笑意盈盈，雙眼好似能融化冰雪一般，溫暖而有神。

溫曜“唰”一下站起身，由于起身動作太迅速，他大腦供血不足，一瞬間有片刻的頭暈目眩，這也使他臉色更加蒼白。

他慌亂地把煙背在身後，使勁往牆上按滅煙頭，然後用鎮定的口吻，極其不自然地和舒玥打了聲招呼：“阿玥？你……才放學？”

舒玥假裝沒看到他身後那被按滅在牆上後掉落的煙蒂和煙灰。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笑着仰起頭問：“你怎麼在這兒？是在等我嗎？”

溫曜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輕聲“嗯”了一聲，又飛快的補充了一句：“我和你哥哥一起來的。”

“哦。”舒玥走近他，微微側身往他身後看去，果然，地面上已經有幾個煙頭了。

舒玥沒說話，溫曜卻看着女孩兒走進，有些手足無措。

比起上次見面的從容淡定，這回他顯得有些頹然又狼狽。

他把手伸進衣兜摸索，摸出一顆水蜜桃味的糖果，拆開包裝扔進嘴裡。

他怕舒玥讨厭煙草的味道……

因為這是宋禹的親妹妹。

僅僅是因為這個嗎？

似乎感受到舒玥炙熱的目光，他下意識把手伸進兜裡，摸出一把糖來，伸在舒玥面前，有些局促地問：“吃糖嗎？”

舒玥看着他手中的一把糖，卻隻拿了一顆。

舒玥把剩下的糖推給他，淡淡一笑道：

“剩下的糖，留着下次見面再給我吧。”

溫曜想都沒想就“嗯”了一聲，直到把其他糖再次揣回兜裡，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嗯……好。”

舒玥看着他把糖裝回去，偏過臉看着前方的車水馬龍，臉上挂着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

溫曜也轉頭看向前方，他靠着牆，神情再度放松下來，語調有些漫不經心。

“你哥哥讓你放學趕緊回家。”

舒玥卻說：“我在等人。”

“等誰？”溫曜又問。

“你在等誰，我就在等誰。”舒玥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溫曜聞言，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感覺今晚所有的壓力和郁悶全部煙消雲散了，此刻任由晚風吹拂，熨平了心中的起伏。

晚上潮濕又悶熱，舒玥有些受不了這樣的天氣，可轉頭看看溫曜，她卻也怎麼都移不開腳步，不忍心這麼快就離開。

“哥哥，你認識趙婷依嗎？”過了會兒，舒玥斟酌着開口。

“嗯。”溫曜有些詫異：“你們認識？”

“她是我同學。”舒玥歎了口氣說。

“怎麼了？”溫曜有些疑惑。

“沒什麼。”舒玥收回視線，沒再多說。

“她姐姐是我們戰隊的心理輔導師。”溫曜思索片刻說：“之前戰隊有活動，她姐姐帶她來過。”

想了想，溫曜又補充說：“都算同齡人，她姐姐介紹認識了一下。”

舒玥點了點頭，看着城市上方深藍的天幕，喃喃道：“心理輔導師……感覺這個職業挺有意思的。”

“你喜歡嗎？這個……大概是将來學心理學，然後進入戰隊，不過……”溫曜頓了頓，他垂眸看了眼身邊的舒玥，不再說話。

舒玥在暮色下仰頭看他，眼睛眨了眨，漆黑的瞳孔中好像有一瞬花火轉瞬即逝。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将來會成為一個心理輔導師的話，可以進入電子競技俱樂部嗎？”舒玥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

兩人靜默許久，溫曜面向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勾唇一笑：“當然可以。”

“但其實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溫曜轉過身，和她并排站着，語氣裡沒什麼特殊情緒，平淡地說：“即便是學心理學，也有很多路可走。”

“嗯。”舒玥點了點頭，心裡卻又萌生出了另一種答案。想說什麼，話還未出口，臉就先紅了：“如果我長大了，也成為了一個心理輔導師，有沒有可能……和你在一個戰隊啊？”

溫曜不知如何回答，他想說那個時候自己早就退役了，想了想，話到嘴邊又變了：“有可能。”

溫曜看着眼前穿着校服的女孩，她臉上總挂着笑，帶着總也褪不去的稚氣與青澀，皮膚白裡透紅，黑發被高高豎起，如瀑布般飄逸而下……她身上，溫曜看到了自己沒有經曆過的青春。

他的青春裡，本該屬于老師用粉筆在黑闆上寫字的“沙沙聲”，被競技場上敵人的槍聲所取代；他的青春亦沒有如山的書本，取而代之的是沒日沒夜的訓練賽；他沒有背着書包和同學有說有笑地走出過校門，而是一次背着外設包登上競技場的機會都求之不得。

他所在的戰隊資源少，資金少，沒贊助，人氣也是剛剛比賽小有成就換來的。一個簡單的第三名，溫曜拼了命，沒日沒夜地練習技巧，就是為了賽場上可以形成肌肉記憶，減少不必要的失誤。

不，不對。

這些他曾經擁有過，可是在很久以前，那次家庭事故之後，他一夜間變得一無所有。

他看着舒玥，即使她父母婚姻上有些瑕疵，但絲毫不影響她本人的魅力，所以他真的很羨慕，很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