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個子很高,此刻微微垂眸俯視舒玥,長相還未看清,糖果的香甜就先撲面而來。
再眼瞎也能看得清對方長什麼樣子了。
男人明明長得都和自己印象中的他有那麼多重合的地方,卻又有那麼多不同,一時之間,叫舒玥真假難辨,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相思成疾,看誰都像溫曜。
對方頭發很長,是鲢魚狼尾發型,前額的頭發梳了回去,兩側有幾縷頭發打着卷兒掉了出來,他微啟的薄唇間露出一截棒棒糖的糖棍,在黑暗裡,隻有這糖棍的白最顯眼,也最違和。
“是你?”
對方家裡也沒開燈,他身子探回黑暗,大概是在立櫃上摸索着什麼,隻留給舒玥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口罩又回到了他的臉上。
“對啊,是我。”舒玥的思緒被拉回來,她還是理直氣壯地回答。
“我以為是物業。”
“物業不是人類嘛?”不知為何,也許他身上有太多溫曜的痕迹,舒玥語氣也沒那麼疏離了。
“有事嗎?”對方沒有接茬,他問道。
下一秒,一個碩大的餅幹盒出現在他臉前,舉着盒子的舒玥此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謝謝你下午幫我,要……要不是你,我下午就遲到了。”
五分鐘後,舒玥空手進了自己家,關上房門的瞬間,她非但沒有感覺輕松,反而感覺有些沉重。
剛才他那位鄰居的外貌自己沒看清楚,但卸去口罩和帽子後,舒玥還是被一股熟悉感撲面而來,盡管外貌再不相同,舒玥也還是對他産生了懷疑。
洗了個澡,趴在床上,舒玥開始回憶四年前與溫曜見的第二面,也正是他們相識的開始。
同樣是盛夏,舒玥在車上看見被哥哥帶來的溫曜,發現那竟然是自己剛剛粉上的電競選手。
在舒玥的印象裡,溫曜一頭幹練的短發,一米八七的身高,笑起來時恣意灑脫,在林蔭大道上一站,輕松爽朗,好不惹眼。
他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于同一年的夏天重逢,同一年的冬天走散。
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人萍水相逢,聚了又散,所謂的感情,不過如煙花一樣絢爛卻短暫,等那一瞬過後,天上就再也不會留下它的痕迹。
他們沒有理由記住彼此,他們沒有過海誓山盟。
破鏡再重圓的可能,隻有那麼百分之一的信念在支撐罷了。
舒玥也被自己逗笑了,竟然會以為對方是溫曜?
他如果要複賽,就應該離自己遠遠的,因為他們的人生根本沒有交集。
趴在床上發愣,她忽然拿起手機,點開和溫曜的聊天框,最後一條是四年前的十二月三十一号的,跨年夜,也是舒玥的生日。
盡管聊天記錄已經被舒玥翻閱過無數次,已經能爛熟于心,但她還是一字一句地看着溫曜發來的消息,好像曾經的溫曜就站在自己眼前。
又看了好一會兒,她笃信對方不是溫曜,因為雖然隻是在黑暗裡看到對方大緻長相,雖然隻有短短幾秒,但那人和她的溫曜有太多不一樣。
退出微信,舒玥點開半年多沒上線的遊戲,她停學治病的那段時間,除了看書就是在打遊戲,那時候在網上遇見了一個網友,兩人相談甚歡。
似乎同是天涯淪落人,彼此在對方身上尋找心靈的慰藉,相處的那段時間,舒玥的病也慢慢恢複,一切都在變好。
但是在聊了大約三個月後,對方忽然消失,舒玥發過去的最後一條消息,持續了三年都是未讀狀态。
“溫曜,我迷路了。”
舒玥盯着自己發過去的那行字,啞然失笑。
那段時間自己大概是想他想出了幻覺,在家裡吃完精神疾病藥物後,以散步為由獨自出了門。
可那時的她一無所有,溫曜不在她身邊,學校要她退學,身邊的朋友都離她而去,站在城市中央,舒玥第一次對這個熟悉的出生地感到陌生與恐懼。
唯一的朋友,就是在打遊戲時遇到的這位。
她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車水馬龍的城市,莫名其妙的向對方發去一條:
“溫曜,我迷路了。”
三年杳無音訊,她再也沒有和這個網友取得聯系。
好久沒有上号了,她點開遊戲,發現信箱的地方出現了紅點,等點進去,舒玥卻瞳孔驟然一縮。
隻見那條杳無音訊的消息,竟然在一個多月前收到了回複:
“好啊,那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