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秋陽離開夢境，認真複盤這兩夜夢中的一切。

判斷夢境的真假，方法尤為簡單——将現實與夢中的言語對照，答案自然浮現。

比如……

他盯着手機屏幕上尤安的名字，眼神沉靜，手指毫不猶豫地按下撥号鍵。

電話幾乎在瞬間接通，尤安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喂？秋陽。”

“尤安，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紀秋陽頓了一秒，聲音平穩，“你為什麼讨厭我和楚叙走得近？”

“紀，你知不知道你很殘忍。”

“我做了什麼？”

“我無數次地拜托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你也答應過我。”

“最後一次，尤安。”紀秋陽的聲音放緩，像是商量，“我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你喜歡我嗎？”紀秋陽的語氣很直白，很迫切，很渴望得到一個他期待的答案。

電話那頭陷入詭異的沉默，像是信号突然斷了，尤安的聲音遲疑而破碎：“我自己也無法理解……但我感覺是的。”

“那……我和楚叙不和的消息，與你有關嗎？”

尤安的呼吸頓時一滞，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半天沒再開口。

即使默不作聲，紀秋陽也已得到了答案。

“尤安，以後我們無需再合作了。”

話音落下，他正準備挂斷電話，尤安卻忽然開口，聲音急促：“紀，你遇見楚叙了嗎？”

紀秋陽目光微閃，思索片刻，語氣平淡：“沒有。”

“那為什麼……”

“……不為什麼。”

“就算沒有楚叙，你的目光，也都無法分給我一點嗎？”

“你過界了。”紀秋陽的語氣平靜，目光無波無瀾。他的心早已在那三年裡沉淪，全部交給了楚叙。

電話靜了一瞬，被對面果斷挂斷。

紀秋陽對這個人，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尤其是……當他想到那三年無疾而終的愛，心裡更添幾分不耐。他的這顆心，始終臣服于楚叙，曾經的自卑在知曉楚叙的心意後被掃蕩、清理殆盡。

他需要努力，朝楚叙一步步靠近。如果那人走遠了，他就跑着追。

自卑與回避隻會令他錯過楚叙，他不能再錯過了。

換上工作服，走進公司，紀秋陽一心隻想着賺錢。

他需要賺錢，需要養活楚叙，更需要為了楚叙擁有抗衡楚家的資本。

承諾既出，紀秋陽再也不願抛下楚叙。

可偏偏，才剛踏入公司大門，就迎面撞上了那個男人的弟弟。

“楚總。”紀秋陽微微低下頭，語氣克制。

楚洵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點頭示意，随後徑直離去。

二少爺比大少爺還冷漠。

可如果這個“弟弟”對他的“楚叙”造成不利的話——

紀秋陽毫不懷疑，自己會不擇手段，做出那些出格的事。

楚叙的股份被奪走不要緊，他紀秋陽會親手、一點一點地替他拿回來。

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蟄伏。

他看了眼銀行卡餘額，深吸一口氣，默默退出了界面。

他要錢，他要力量，他要讓楚叙風風光光地回來。

一天的工作結束，謝沖喊他留下來加班，好在還有人道的加班費，不然——

哪怕再忙，也無法攔住他回夢裡私會楚叙。

午夜十二點。

紀秋陽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連短視頻都懶得刷一眼，直接倒頭就睡。

夢中的楚叙，像是在等遲歸的丈夫，臉色不太好，眼神裡帶着一絲壓抑的不滿，卻又不知向誰發怒。

“你比昨天晚出現了好久……好久。”

“真的在加班。”紀秋陽無奈解釋。

“你是否真的加班，我又從哪可以驗證？”楚叙的語氣低沉，帶着一絲隐隐的委屈，“說不定你跟别人睡了，我還被蒙在鼓裡。”

紀秋陽聲音放輕了些，如暖風撫過愛人的心間：“楚叙，我這人很專一的。”

“可你之前還說，和各種各樣的人‘醬醬釀釀’。”

“逗你玩的。”

楚叙的眼神瞬間暗了下來，像是受了極大的傷害，語氣悶悶的，如同深井裡沉靜無波的水：“不好玩，紀秋陽，這一點都……不好玩。”

紀秋陽也意識到自己過火，連忙低頭認錯，語氣帶着輕哄的意味：

“好好好，我錯了，我的少爺，原諒小的吧？”

楚叙盯着他，忽然靠近了一點，認真地說道：“我可是很記仇的，你得補償補償我。”

紀秋陽失笑：“要什麼補償？一個吻？一個禮物？還是一個驚喜？”

楚叙凝視着他，語氣輕緩而堅定：“我要紀秋陽。”

紀秋陽就是答案，就是補償。

聽到這句話，本該欣喜的紀秋陽卻微微一頓，随即輕輕搖頭，在楚叙失落的目光裡，緩緩開口：“紀秋陽不算補償，紀秋陽一直都是你的。除此之外，還想要什麼？”

楚叙低頭，沉思片刻，輕聲道：“那我要……紀秋陽永遠不再一個人扛着所有，我希望他可以在些許事情上依賴我、倚靠我。我不願成為他身邊的空氣。”

紀秋陽喉結微動，嗓音微啞：“楚叙……”

“我在。”

“不，你不在。”紀秋陽撫上楚叙的耳垂，目光癡癡，“你在我夢中，始終停留在大學時的模樣……可現實中，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你了。”

“我又怎麼不想親眼看見你？”楚叙的眼神閃了閃，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沉默了一瞬，他低聲問：“紀秋陽，我們分開多久了？”

“很久……很久。”紀秋陽的嗓音低沉而壓抑，“畢業後又快一年了。自你徹底從我生活裡消失的那一刻開始，已經快兩年了。”

“兩年……”楚叙喃喃自語，像是難以置信，“已經這麼久了嗎？”

他們相識、相愛，不過才三年。如今分别已是兩年，五年的過往沉甸甸地橫亘在他們之間，竟成了無法訴說的傷。

紀秋陽深吸了一口氣，語氣裡透着不滿，像是宣判一般：“愛了三年，分别兩年，五年的情意無處可訴。可你就像一場漫長的夢，令人沉溺、癡迷、無法自拔……深陷其中。楚叙，你好大的罪啊！”

把心獨留一人，讓他日夜思念、煎熬，任他肆意侵害、剜剮。紀秋陽做到了深情，卻未知曉楚叙是否也同他一樣。

那從楚叙眼底溢出的、難以言說的情緒，分明已經在慫恿他，再次獻出所有。

楚叙的嗓音微啞，像是帶着某種克制的掙紮：“紀秋陽，我想……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