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面對對方分量十足的話語,想要答應下來的欲望在一瞬間達至峰頂,虎杖悠仁用盡全力壓制,沒輕易給出承諾。
他躊躇着,把剛放回原處的宣傳冊又拿了起來,問:“請問,這個我可以帶走嗎?”
“可以的,請随意。”攤位後的學姐回應道。
那位學長雖說有幾分懇切的意味,但自始至終沒強求,甚至目送他離開時,面上還挂着淺淡又恬然的笑意,爽朗揮着手跟他道别。
虎杖悠仁:……不明由來的負罪感重了起來!
但他對自己的目标和有明确的了解……不,也不能說全然明确。自從上次聽了爺爺那一席話,他就覺得像處于雲霧中。
能隐約意識到自己似乎站在極為重要的人生的分叉口上,但又不知道該往那邊走。
不過怎樣,有一點,虎杖悠仁自始至終無比清晰——照顧好生病的爺爺,是他現在生活中要放在第一位考慮的事。
選擇再額外報考烏野,不能說完全沒有日向翔陽的影響,但“能更好照顧爺爺”絕對是占更大部分的理由。
所以說,“是否加入排球部”,也應該基于“加入排球部後還像之前一樣照顧好爺爺”做判斷。
但,答案似乎是偏否定方向的。
他跟往常一樣走在去醫院的路上,手裡的宣傳手冊向下墜着,幾張單薄紙頁此刻卻仿佛格外沉重。
烏野的排球部,與過去相比情況并不算好,這是憑借肉眼就能判斷的事實。
一方面,那位學長面上懇切的表情與翔陽為打排球拼盡全力訓練的過往在腦中交錯浮現,揮之不去。
讓他也想去做點什麼,能幫到他們一些,哪怕隻是小小一點。
但另一方面,虎杖悠仁的計劃裡本來沒有“加入訓練繁忙的運動社團”這一環。
加入的話,會不會因此忽視對爺爺的照顧?
……而且,說實話,他對排球還沒有很強烈能稱上“熱愛”的感情。他目前隻是覺得還算有意思,也因此認識了不錯的朋友,想跟朋友開開心心打下去。
以這種想法加入社團的話,也好像不太好诶。
啊啊啊,想不出來該怎麼做啊……
腳步減慢,醫院的大門出現在眼前。虎杖悠仁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在此事上去咨詢虎杖倭助的意見。
試想爺爺會給出的反應,估計得是——
“這有什麼可遲疑的,趕緊去報名參加社團!早該這樣,以後都别往醫院來了!!!”
虎杖悠仁:“……”
爺爺他肯定會這麼說的!
光是想想這種可能,他都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在進入病房前,虎杖悠仁在嘴上比了個拉上拉鍊的動作,把話吞進肚子裡,神色莊重地擡腳邁步。
和前幾次不同,今天虎杖倭助醒着,正望着窗外的景色。聽見門口的腳步聲他隻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沒挪動身子,“來了。”
“嗯,我來了。你今天醒着啊?”
“睡了一覺,中間醒了。”
虎杖倭助看向他隻拿了一本小冊子的手,問:“今天沒帶花來?”
虎杖悠仁渾身一抖,僵硬地扯起嘴角,捧讀,“……啊,忘記了。”
“而且啊,不是你說不用我買花來的嗎?”
搭配欲蓋彌彰的話語,虎杖悠仁遮掩似的拿起水壺,“你怎麼反而問我诶。”
但他不是能藏住想法的性格,心事大半都寫在臉上,是個人都能一眼看出來。
虎杖倭助探究地盯着他,眸光銳利如鷹隼,使人避無可避,“因為什麼發愁呢?愁眉苦臉的。”
虎杖悠仁:“不是,你是怎麼看出我在發愁的啊?!”
他沒忍住驚愕地喊出聲來時,爺爺已緩慢坐直了身體,虎杖悠仁的腦袋裡不由得湧現出剛才試想的可能性。
于是他默默閉上眼,一臉英勇就義的樣子,“就是遇上點猶豫的事情不知道怎麼選擇你别因為這個又生氣啦——”
“知道了。”
……
诶?
他猛然睜開眼睛,看清爺爺确實是毫無波瀾給了回答,沒有半點發怒的前兆,反而更不安了起來,“你還好嗎,爺爺?”
“别咒我,我沒什麼不好的。”
可這個反應,也太不同尋常了吧!
大概虎杖悠仁展示出的驚詫太過顯眼,虎杖倭助将他一切表現收入眼中,重重冷哼了一聲,但依然沒發火,“遇上需要猶豫才能做決定的事情,那就慢慢想,沒什麼着急的。”
“你這個年紀,本來做什麼就不是需要立馬下決定的時候。時間還很多,猶豫一會兒也無所謂。”
他翻了個身,把臉轉到背對虎杖悠仁的那一邊,聲音略顯模糊,“但,決定還是得你自己去做的,我這個老頭子沒資格去置評什麼。”
冬日已快過去,在虎杖倭助含混但又有條不紊的說話聲裡,窗外的新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營造出安甯的氛圍。
幾秒靜默後,虎杖悠仁感動地捂住嘴,淚眼汪汪,“爺爺,你難得會有認真去說什麼人生哲理的時候啊!”
“我說的人生哲理還少嗎?”
“認真說清楚的哲理很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