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後的一段時間,虎杖悠仁的生活與以往其實并無差别。
早上按時起床,上學。放學後去看望爺爺,跟他老人家聊着聊着天鬥幾句嘴,然後回家休息。
如果一定要說哪裡不同……
虎杖悠仁把正播放的視頻摁下暫停鍵,屏幕上的運動員正進行關鍵的一球投送,有力的雙臂高擡,動作流暢利落,極具觀賞性。
他對着鏡子比了幾下手勢,手指搭在下巴上,露出沉思的神情。
日向翔陽當時認真得令人心神震顫的神色,還在眼前不曾散去。
盡管他和翔陽還算不上過于熟識,但想到自己造成的麻煩,以及對方對于排球的堪稱熱愛的喜歡程度……
果然,還是想在力所能及範圍内,去為翔陽做到點什麼。他想。
反正近期也無其他事可幹。自從上次與日向翔陽分别,虎杖悠仁從醫院回家後,都會花上一點時間去學習排球。
“托球要用的手指部位……”
喃喃自語着,虎杖悠仁的雙手朝夜空張開,拇指相對,“難怪之前力氣用太大了,手勢應該是三角形啊。”
他花時間去學習排球的比賽規則,又找了各位置分工的資料。按照定義來說,翔陽的位置應該是主攻。他幫忙托球,則大概是二傳吧。
照常按照網上的建議練了一會兒墊球,他嘗試對牆作傳球練習。夜幕低垂,球最後彈回來,打在他泛紅的小臂上。
實際上,虎杖悠仁在此之前,未在體育方面遇到過任何挫折。
他的身體素質不錯,運動神經極發達,是遠超同齡人的水平,外校生口中還流傳有“西中之虎”的稱呼。
排球對于初學者普遍有難度,二傳更是公認對技術要求較高的位置。但經過幾次練習後,他也基本摸到門路,能照着視頻的手法把球傳出去。
隻是,總覺得差了什麼。
把彈回的球穩穩抓在掌心。虎杖悠仁凝視黃藍的紋路,心底那點摸不到邊際的疑惑帶來隐隐的不安感。
到底差什麼啊?
這疑問萦繞在虎杖悠仁心頭,時時刻刻穿插于生活的細碎片段裡。
下課鈴已敲響,他還沉浸在思考中。直至一道稍顯怯懦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
“虎杖同學,”同班同學小澤優子提了提自己的挎包,局促地将手别在身後,聲音細如蚊呐,“已經是放學時間了。”
虎杖悠仁如夢初醒站起,朝小澤優子笑了笑,“抱歉,我沒注意時間。謝謝你的提醒!”
“……沒什麼的。”小澤優子低着頭。
方才那聲呼喚已然耗盡了她全部的魄力。她意圖繞過虎杖悠仁,腳都已經邁到了教室門外,卻被對方叫住而滞在原地,“小澤同學,一起走吧!”
“诶?”
反應過來虎杖悠仁在和自己說話,小澤優子緩慢回頭,結巴了一下,“可以,可以嗎?”
“可以啦!最近總在在路上遇見小澤同學,你的家在杉澤醫院附近吧?”
虎杖悠仁飛快收拾好文具從教室裡竄出來,幾秒就站在了小澤優子身側,“正好順路,你一個人的話,一起走吧!”
“……嗯。”
走在路上,虎杖悠仁心裡面還有一半飄着在想排球的事,另一半則忙于活躍氣氛,不讓小澤優子感到不自在或尴尬。
因此他沒注意到,小澤優子放在包上的手不知不覺捏緊,被帶子勒出一道紅彤彤的印。
“小澤同學的國文很厲害,理科成績也好高!我的話,總感覺現在數學題做起來越來越費勁了……”
“我,我的成績隻是一般水平。”小澤優子小聲說。
虎杖悠仁不認同地用力搖起頭,“不,超厲害的诶!而且小澤同學做什麼都很認真,禦山老師也誇過你好多次。”
放在挎包帶上的手,攥得更緊了。
“說起來,禦山老師的課還是蠻有趣的,但聽不太懂。理科真難呐,希望升學考試能簡……”
“虎杖同學。”
小澤優子忽而出聲,打斷了他的侃侃而談。她頭低着,頭發垂下來遮住面龐,看不到表情。
“嗯?有什麼事嗎?”
被打斷虎杖悠仁也不惱,情緒穩定甚至還樂呵呵的,耐心等待小澤優子開口。
在面前少年熱情的笑顔中,她嗫嚅兩下,鼓足勇氣說:“我是想問……”
“虎杖同學,高中打算去哪裡讀書呢?”
“……呀,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虎杖悠仁說。
與小澤優子滿溢得快流出的緊張不同,他當即在原地思索,沒多久就利落給出了回答,“我應該是去杉澤第三高校?離家和醫院都比較近。”
“留在杉澤嗎?”她看上去有輕微失落。
“嗯,不出意外的話。”
走到一家花店時,虎杖悠仁跟小澤優子說明後,挑選起要帶去病房的花束。
手指在各類花枝間挑挑揀揀,他低頭,不假思索将相同的問話道出,“小澤呢,有想好高中去哪兒嗎。”
“你的成績,應該能去不少偏差值挺高的學校吧?”他說。
“……。”
小澤優子沒出聲,隔着挎包的皮質料子,指尖用力壓在内裡的在學證明書和遷移書上,紙張的最後一行字是東京。
長久沒聽見回答,男孩子疑惑地微偏過臉,視線很透亮,和小澤優子經曆過的因虛胖而帶來的嘲諷或譏笑注視不同。
他眼裡如同含了一潭清水,不含任何雜質,隻是單純不含情緒地在等待她說話,卻因此把小澤優子全部慌亂都照得無處遁形,“小澤同學?”
“……我,我有事先走了,虎杖同學!”手心滲出汗水,小澤優子轉身,慌張地向前跑掉。
對她的情緒不明所以,但虎杖悠仁還是如以往一樣兩眼彎彎,朝她高聲喊,“明天見!”
女生的背影在平常的道别聲裡更顯慌亂,還差點被絆倒摔在地上。
虎杖悠仁不太放心地目送她離開,正猶豫要不要明天問問對方發生了什麼時,店員捧了一束花走出來,“給,悠仁,你的花。”
“謝謝你……啊,姐姐,今天要兩束!”
“要兩束啊。”
店員把大捧花束拿回去拆開,她和這位總來照顧生意的孩子已足夠熟稔,順口揶揄道:“我就說你今天挑的數量要比平時多一倍。是要送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