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答錯的問題,命運會一直重複這個問題,直到你給出正确答案。
——但怎麼定義對與錯?
——當你能破除這個重複的困境的時候。
因為你隻能做到你認為可以做到的事。
莎菲爾換了個姿勢,順手揉了一把太宰治頭上那因為長高很久沒揉的小卷毛:
“你年紀輕輕的怎麼說話跟他們一樣老氣橫秋的?”
“他們是誰?”
剛開始還像模像樣的,到了這裡聲音卻低沉下來。
太宰治确實有些許不服氣。
他不喜歡被比作老成的人,更不喜歡被當成代餐。
“死人。”她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在一塊假到不能再假的墓碑下的死人。”
她忽的輕笑一聲:
“怎麼?你怕我死?”
莎菲爾的話語簡單直白,讓太宰治陡然瞪大了眼睛。他想反駁,卻無處可說,隻在慶幸繃帶還能蓋住臉上逐漸升溫的薄紅:
“這是風險預估!你不會以為你死了我還要繼承你那些欠條和啤酒吧?等你死的時候我早跑了……”
“哦,那還真遺憾啊。”莎菲爾聳了聳肩,故作失落,“原來你對我的信心這麼低?”
“這不是信心的問題!” 太宰治有些急眼了,他甚至不顧坂口安吾的千叮咛萬囑咐要保密的請求,直接把自己搜集到的信息一股腦兒地往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飼主臉上怼,“是,我知道你有多厲害,可對面是超越者啊!那可是一個人就能滅了橫濱的存在!那家夥還是歐洲都赫赫有名的‘暗殺王’!”
看着面前的紅發女人毫不在意甚至還躍躍欲試的樣子,他現在是真的覺得自己為她操碎了心:
“你不要以為那個阿蒂爾蘭波也好糊弄,他也是個超越者,之前還跟魏爾倫是搭檔……喂!你到底在聽沒有!”
他咬咬牙,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聽着,就現在,逃跑吧,跑得遠遠的。那家夥的目标是中原中也,我看了那份名單,應該還能拖一些時間,我拜托安吾給我們辦了新的身份,我們可以去——”
急切的話語在莎菲爾的掌心觸及到劍匣上那個金箔刻印的紋樣時硬生生止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上面散發的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縷陽光,溫暖而明亮。
劍匣突然發出蜂鳴,荊棘纏繞的鸢尾花圖騰在劍匣表面緩緩浮現,閃爍着神秘的光芒。
緊接着,那些鏽迹、腐蝕,在刹那間全部消散,恢複成原本的銀白色,仿佛重獲新生。
“啊啦,看來有時候死人的東西也很有用,不是麼?”片刻後,打破沉默的莎菲爾用略帶誇張的挑眉補充道,“忘了跟你說,畢竟我不擅長魔法。”
“……為什麼你擅長的不是魔法?!”說這話就有點無理取鬧的意思了,因為他已經聯系好織田作今晚就能直接跑路了,車都在樓下等着呢,連給莎菲爾易容的面具都準備好了。他沒想到莎菲爾在這個時候也還有保留。
“你背後拿的是什麼?”她突然問道,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太宰治滿臉怨念,攥着護照的指節發白,開始跟她一筆一筆算賬:
“這個,是北海道漁村的戶籍證明;這個,是箱根溫泉旅館的擔保書;還有連你那個破劍匣都有海關藝術品鑒定證書!”
語氣中充滿了不滿和抱怨。
看着他有些洩氣的模樣,莎菲爾先是覺得好笑,後面又不由自主地怔住了。
是啊,單純的愛就應該是單薄的東西,但是正因為愛所帶來的承諾、責任、應該擔當的一切賦予了愛以體積,再乘以數年十數年數十年的時間跨度,就變成了巨他媽大的重量。
但是行動就是改變的前奏了。
即使背負着新的人生,也沒有改變她逃避的本質。不是勇氣使她背負,而是宿命和孽緣終究将躲不開的責任壓在了她身上,逃不開了而已。
于是她低低的笑了——
“我以為現在是我别無選擇。”
“是那孩子選中我來守護他。”
“這是錯的。”
“被奪走一切的那個晚上,是我做了這個選擇。”
“……這是一個好的選擇。”
……
荒蠻之神的負片,最初的惡魔——魔獸吉維爾。
它的身軀扭曲、裂變,仿佛被一股來自遠古的力量所吞噬,伴随着一陣尖銳而刺耳的撕裂聲,天際被猛然撕裂開來。
緊接着,一股無形的沖擊波以它為中心,向四周狂暴地擴散,瞬間将方圓三公裡内的霓虹燈牌震得粉碎。
與此同時,橫濱灣的海水仿佛感受到了這股力量的召喚,突然間沸騰起來,波濤洶湧,如同熔岩般翻滾,蒸汽直沖雲霄。
“……可惡!”中原中也勉強站立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爆炸的餘波有沒有波及到鐳體街的居民,好在打鬥的位置靠海,并沒有造成過多的傷亡——但這也隻是暫時的,因為那遮天蔽日的陰雲與毀天滅地般翻湧的海浪無不預示着這将是一番苦戰。
直到三十米外的集裝箱堆場傳來爆炸聲,中原中也單手按住傾倒的油罐車,暗紅光暈順着金屬表面蔓延:
“給我沉進海底啊混蛋!”
重達百噸的鋼鐵巨獸轟然砸向吉維爾背脊,卻在觸及鱗甲的瞬間被扭曲的空間吞噬。
看了看不遠處即将倒塌的房屋和四散奔逃的人群,那些尖叫和恐慌突然與他誕生時的混亂畫面重疊在一起。
中原中也心中一緊,最終還是轉過頭去,先行救援那些無辜的市民。并由衷地希望莎菲爾能再頂一會兒,至少為更多人争取逃生的時間。
此時,“黎明之誓”深深插入地下,莎菲爾穩穩站在港口,直面那滔天的巨浪。
她的雙手握住劍柄,将巨劍豎直立于胸前,額頭輕觸劍身,劍尖朝着魔獸的方向一點。
這是騎士禮。
在威迪爾,騎士們就是在這樣的禮儀之後,用手中的利刃和矛尖奪去對手的生命和城堡。
橫濱灣的海水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紫紅色,吉維爾嶙峋的骨刺劃破水面時帶起陣陣黑煙,在潮濕的空氣中灼燒出硫磺的氣味。
揮劍。
劍鋒劈開的裂縫将撲來的觸須清除殆盡,受到傷害的魔獸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被斬斷的肢體在海水中瘋狂再生,新生的血肉表面布滿不停開合的口器。
揮劍。
每一次揮砍都帶着淩厲的劍氣,直逼要害,與魔獸的鱗甲碰撞出火花,發出刺耳的金屬交鳴聲。直到吉維爾胸口的魔眼突然暴睜,橫濱灣霎時掀起百米高的黑浪,翻湧的氣浪幾近掀翻了整個港口。
莎菲爾身形一閃,随手抄起一根鋼管,投擲出去,劃破空氣發出了爆鳴聲,鋼管深深紮在了魔獸那巨大蜿蜒的身軀上,濺起一片黑色的血花。
揮劍。
伴随着雷聲轟鳴,慘白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天空,以及。
紅發的女騎士踩在魔獸的頭顱上,吉維爾扭曲的身軀不甘地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試圖将她震開。
然而,莎菲爾卻穩如磐石,紋絲不動。
“你輸了。”
她的聲音冷冽如冰,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決絕:
“汝等可憎的深淵之住民,吾将賜予永恒的死亡——”
“去死吧。”
電閃雷鳴,舉劍刺下。
當年,她就是這樣斬殺魔龍的。
唯有顱骨這道緻命縫隙,是造物主給予屠龍者最後的仁慈。
“不要!我求求你,拜托了——”亞空間的光芒驟然顯現,蘭波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懇求着,眼神中滿是絕望和祈求。負傷的他試圖阻止,卻無力改變戰局。
“即使他要殺了你?”莎菲爾的聲音沒有絲毫動搖,她的劍依舊穩穩地指着吉維爾。
“你有時間等他,被他順手殺死的人可沒有。”她的話語冷酷而現實,“你想留下他的命?”
“為世界留下一個禍害然後感動自我嗎?”
“起來,看看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