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禮品店離開的時候隻帶走了一對翠綠的琉璃戒指——漂亮的便宜貨。

那對戒指一隻給了黎歌，另一隻他自己留着戴了。

最開始的時候小孩的手指太細，戒指隻能戴在大拇指上，随着年齡的增長戒指也漸漸地移位——中指、食指、無名指。

它停在了無名指。

而黎歌的那隻戒指卻無福活到現在，它在頻繁的搬家中被弄丢了。

但這也怪不得黎歌，一個剛成年的窮小子要在富麗堂皇的C城生存下來是多麼不容易啊！哪裡還顧得全即将消散的舊日記憶？

他不比南瑜，南瑜在六歲那年被一個富商家庭領養了。那對父母測試了福利院孩子們的智力和反應力，隻有南瑜最合他們的要求。

當時南瑜哭着鬧着不肯走，他不想離開黎歌。在幾年的相處中他是真的把黎歌當成唯一的家人。

院長也無話了，便讓黎歌勸勸倔強的孩子。到底是小孩子，他不知道如果放棄領養意味着他親手斬斷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大好前程。

黎歌讓院長放心，他會好好勸勸南瑜的。

也是像今天一樣的晴天，在陽光照耀的休息室裡，黎歌把南瑜拉到角落一字一句地承諾：“小魚你聽我的，你不是想攢很多很多錢嗎？那你和他們回家吧，好好學習，就會變有錢的！等你有錢了我也長大了，我就去找你，到時候我們還天天在一起好嗎？你要是不和他們一起走的話，單憑我們倆個人什麼時候能攢到出去的錢呢？”

南瑜搖搖頭抱住黎歌的腰，抽泣着問：“哥哥不許騙我！我攢到錢了你就出去找我！”

黎歌面無表情，“當然，我從不騙人。”

他沒有說其實南瑜并不是他送走的第一個朋友了，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是最後一個。

但是這話也沒必要讓南瑜知道。

反正很難再見面了。

反正就此天各一方。

故事後續很簡單也很流暢，南瑜跟着商人夫婦去了一個新的國家，黎歌到了十八周歲離開了福利院。他們的人生就像兩條相交線，在短暫的彙合後迅速分開，再無交集。

黎歌低頭看了看食指，他記得那枚翠綠的戒指沒丢時戴在食指上正正好好，嚴絲合縫地像是量身定做一般。

那根食指中端因為長時間佩戴戒指而被卡出了一道清淺的印記，就像他們的過去一樣，淺淺的，在夢裡飄蕩。

幾年前南瑜突然聯系到他時黎歌一時間都愣住了。當初的諾言他也嘗試兌現過，但大洋彼岸，人潮疊起，水深千尺隔萬丈，哪裡是說找就找得到的？

“你說你是小魚？”

“我是小魚，哥哥，我的戒指還戴着呢，我拍給你看。”

【圖片】

那是一個成熟男人的漂亮的手，白皙有力，骨節分明，無名指上的翠色琉璃戒指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晃得黎歌心裡一亮又一亮。

“哥哥，我來兌現諾言了。”

***

“兒童城到了，您慢走啊！”

黎歌略略點頭，借着巨大的黑色玻璃闆黎歌看見自己的臉——憔悴的，疲乏的。黎歌暗想：果然，上班就是吸人精氣。

淘氣堡的等候區内，南瑜輕輕轉了轉自己的戒指，甜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