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卻隻覺得心裡又空又冷,心痛感姗姗來遲,在這一瞬,緩慢卻堅定地将他席卷。
他伸出手來撐着窗,妄圖能緩解。
隻是那密密麻麻的痛感卻不肯這般輕易放過他,似是要将這十年來數不清的難過都收集起來,一點一點再送給他。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
程嘉洛打開手機,看到了祝梨書的回複。
她說,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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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祝梨書再次在鞭炮聲中醒來。每年的這天,她都是最清閑的,那些被波折篩選下來的親戚寥寥無幾,到最後在這天需要拜年的,隻剩下她姥姥了。
吃過早飯,秦女士和祝梨書窩在沙發裡,和往年一樣,撥通電話,寒暄幾句,時長加上等待的嘟嘟聲,不過兩分鐘。
挂斷電話,母女兩人都會短暫的沉默一陣,然後打開電視,選一部沒看過的電影,開啟這看似很短卻也漫長的一天。
時間就這般一天一天過去,祝梨書和程嘉洛的微信聊天還停留在那個淩晨,之後誰都沒再開過口,像是在消化那個深夜帶來的後果。
回程的機票是提前訂好的,初六上午十點的飛機。
在初二早晨,祝梨書收到了程嘉洛的微信。
【程嘉洛:大魔頭做了一個旅行類綜藝節目,找了我好多次,除夕那晚我同意了。本來計劃是年後出發,臨時計劃有變,通知我今天就出發,我約了初六早上七點半的車去接你,留了你的号碼,記得定下鬧鐘,别忘了時間。上車下車,上飛機下飛機記得和我說下,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不在身邊,照顧好自己。】
【祝梨書:要去哪裡錄制?】
【程嘉洛:漉城。】
漉城,在北方。
是個很美的城市。
【祝梨書:你有厚衣服嗎?】
【程嘉洛:沒有,到那邊再買就行。】
【祝梨書:好,下飛機和我說下,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有事和我說。】
【程嘉洛:好。】
對話結束,祝梨書還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看着那個好字,半天沒有動作。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總是對着聊天框發呆。
這種不知道要怎麼說話的感覺,真的糟糕透了。
可她還沒找到一個點,讓他們的關系能得以恰當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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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前一晚,祝梨書開始收拾行李。
秦女士坐在她房間的床上,幫她疊衣服。
秦女士疊的很慢,卻很細緻,疊好一件衣服,突然輕聲問她:“最近和小程吵架了?”
祝梨書的動作聞之一頓,“怎麼這麼說?”
秦女士面色不改:“你這幾天一直窩在家裡,還不明顯?”
祝梨書垂着眼,繼續收拾,手上動作卻慢了下來:“沒有吵架。”
秦女士看她,“那是什麼原因不見面?”
祝梨書沉默。
秦女士一看她這模樣,心裡大概了然,放下衣服,湊近她問:“小程他,和你告白了?”
祝梨書愣住,是真切的愣住了。
瞧她這樣子,秦女士都不用她點頭确定了,“你拒絕了?”
祝梨書點頭,點完突然想到了什麼,“你怎麼猜的那麼準?”
秦女士差點就要翻個白眼給她,“有句老話知道不,旁觀者清。”
屋裡安靜下來。
幾秒後,秦女士開口:“為什麼拒絕?你就一點都不喜歡小程?”
祝梨書這才将目光投向秦女士,“我沒往那方面想過。”
秦女士似乎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表情流露出驚訝,“什麼叫沒往那方面想過?你是從一開始就沒把小程歸到愛情裡???”
祝梨書搖頭,“不是,我的理智強行把他移走了。”
秦女士皺眉,想來想去似乎隻有一個原因:“因為我們的家庭?”
祝梨書沒有回答。
但秦女士懂她的沉默。
那時候,她們兩個都活的戰戰兢兢,每天都怕有受害者家屬找上門。
直到祝梨書初中那年暑假,法庭宣判結束,她們才算是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中。
無需擔驚受怕,也無需戰戰兢兢。
她記得很清楚,宣判第二天,是一個大晴天,晴空萬裡,豔陽高照。
她的梨書拉開窗簾,站在窗前和她說:“媽媽,能這樣感受到陽光,真好。”
因為她們終于可以,踏踏實實迎接陽光了。
秦女士拉過祝梨書,将她抱進懷裡,“我的寶貝女兒,當年法院已經給了我們真相,我們是無罪的。”
祝梨書紅了眼眶,抱住她,聲音悶悶的:“媽,如果沒有那場變故該多好。”
如果沒有那場變故,哪裡還輪得到理智出場。
心門本不牢固,更何況是那樣的陽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