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梨書歪着頭，慢慢擦着頭發上融化的雪水，看着程嘉洛一直看着她，一點動筷子的意思都沒有，她皺了下眉，下巴微微擡起來，朝着他面前那碗牛肉面點了點：“程嘉洛，面要坨了。”

程嘉洛臉上的陰雲還沒有徹底散去，他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碗，低低的聲線裡說出來的話卻像個幼稚鬼：“你吃這個，我要再點新的。”

他傲嬌的揚起下巴，擡手招呼服務員：“這邊再加一碗牛肉面，再來一個拍黃瓜，謝謝。”

祝梨書擦着頭發，唇角抿着笑，默許了他的幼稚行徑。

等牛肉面上來了，祝梨書的頭發剛好擦幹。她将毛巾放到一邊，拉過程嘉洛推過來的碗，用筷子拌了一下，面條坨在一起，她用了點力氣往上挑了挑，才勉強分出來能塞進嘴裡的面。

程嘉洛看着她費力的吃着面，眉頭不禁皺了起來，趁着她塞了一口面在嘴裡咀嚼，沉着一張臉，還是沒忍心，推了下自己面前剛出鍋，還冒着熱氣的牛肉面。“瞅你吃的那個費勁，吃我這個。”

祝梨書半張臉吃的鼓鼓的，看着他推過來的面，眨了眨眼，貪吃的模樣暴露無遺。

程嘉洛對于祝梨書偶爾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可愛勁兒，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他歎了口氣，伸手拉過祝梨書那碗面，将自己這個擡起來送到她面前，“吃吧吃吧。”

祝梨書笑起來，杏眼彎彎，就連咀嚼的速度都變快了。

祝梨書挑起絲滑的面條，眼睫微擡，悄悄看着程嘉洛。

他現在好像變得耐心許多，動作不急不緩的挑着面條，将它們挑的差不多，不再那麼坨在一起，開始慢慢往嘴裡塞。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程嘉洛的角色，漸漸從一個愛欺負她，惹她生氣的小鬼，變成了一個仿若哥哥的角色。

他關心她，照顧她，甚至無條件的寵着她。

祝梨書收回視線，咬住跳起來的面，心裡無聲的說：程嘉洛啊，他好像，一直都這樣好。

好到，她一點也不敢深想。

這段如同平靜湖面的關系，經不起一顆石子落下去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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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大雪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天空泛着嫩粉色，地面的白雪映着路燈的光亮，亮晶晶的一片。

程嘉洛買的那把傘，終究沒有派上用場。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慢慢踩着過往行人在雪面上走出來的痕迹，感受着風雪平靜後空氣裡的清新，誰都沒有說要打車，就這樣慢慢走着。

沉默着走過一段路，祝梨書覺得今天的程嘉洛與以往有些不同。

他的半張臉隐沒在昏暗裡，讓人分辨不出此刻的神色，桃花眼低垂，唇線被他繃得很直，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糾結。

她很少看見程嘉洛這副模樣，在她印象裡，程嘉洛大多時候都是樂觀的、張揚的，他向來是有話直說的性子，就連和人吵架，都不會鬧隔夜的脾氣。

好像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放在心裡，藏了又藏，悶了又悶，憋上好久也不願吐出來半個字。

祝梨書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她靜靜的站在這處路燈下，看着程嘉洛繼續往前走的身影，也不急着叫他，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等着他。

等他什麼時候發現她不見了，轉過身來和她說話。

晚風悄然四起，祝梨書張開嘴巴，輕輕地吐了一口氣，白色哈氣暈開程嘉洛的身影，他還沒有回頭。

過了幾秒，前方的身影突然頓住。

在下一個路燈下，程嘉洛忽然轉過頭，看着空蕩蕩的身側，有那麼一秒的慌神，然後猛然轉身。

他看見站在昏黃光暈裡的祝梨書。她輕輕抿了下唇，然後笑起來，唇邊的梨渦若隐若現，美的有幾分不真實感。

程嘉洛的喉結滾了滾，在這一秒，心裡一直揪着的一團火噌的一下竄上來，他擡手摸上頂端的羽絨服拉鍊，拉下一段，然後深吸了一口冷氣，桃花眼裡含着從未表露出的欲念，直直的望着祝梨書，下一秒，他猛地跑了過去。

從這一個路燈到下一個路燈的距離，程嘉洛隻用了三秒。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時候，程嘉洛朝她伸出了手，下一步，帶着沖勁兒，将人撈進懷裡。

他的氣息不穩，悉數落在祝梨書耳邊，聲音是被壓抑過後，低低的啞，“你要吓死我嗎？幹嘛突然不走了？”

程嘉洛抱的很緊，以至于剛才那股沖勁兒并沒有讓祝梨書感受到震動。

因為身高原因，祝梨書的嘴巴被緊緊貼在程嘉洛的肩膀上，她動了一下想說話，卻惹得程嘉洛抱得更緊。

祝梨書能感受到到他的着急，垂着的手最大限度的擡了下，卻隻能勉強抓住他的衣角。

有一點奇怪，對于這個擁抱，她并沒有排斥感，也沒有那陣的感覺。甚至，在這樣不斷襲來的晚風裡，她卻隻感受的到耳邊不斷吹過來的團團熱氣。

很熱，還有點癢，漸漸地，耳後有種奇怪的酥麻感，惹得祝梨書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下。

程嘉洛見她躲了一下，心裡已經竄上來的火焰，瞬間熄滅下去。他抱着她的雙手有片刻的遲疑，最後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一點一點放下去。

他剛才有點沖動了，不應該，這樣沖過來抱她。

他徹底放開祝梨書，身體往後退了一步。他有點怕看見此刻祝梨書臉上的表情，他知道，他承受不住那雙眼睛裡含着的情緒。

程嘉洛緊緊閉着眼，垂在腿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低下去，像在聽候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