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高考完,學校要求考完試都回一趟學校。
他們回到班級,班主任講完話,他們兩個作為最後一組值日生,留在教室做最後一次打掃收尾工作。
打掃完關上班級門,祝梨書突然有點傷感,停在窗戶那裡,看着他們的座位,心裡是說不上來的難過。
這三年,就這樣過去了,她直到現在,才後知後覺的有點舍不得。
許知亦慢慢來到她身邊,她側過身,張開雙臂和他說:“許知亦,抱一下好嗎?”
許知亦的耳朵瞬間變紅,手臂垂着,擡了一下又放了回去,他說:“再等等吧。”
......
看着他張開的手臂,祝梨書突然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隻想着原來那句再等等吧,竟然要這麼久。
她沒有動作,視線慢慢上移。
眼前這個人,她曾在數不清的娛樂版面上看見有關他的報道。報道裡,說他宛如春天,隻一笑便可讓萬千少女為之傾倒。
那段時日,她也曾看着娛樂版面裡他的照片發呆,照片裡,他穿着一身帥氣的黑色西裝,内裡搭的白襯衫領口微開,露出冷白皮膚下的一小塊鎖骨,嘴角輕勾,挂着極其挑逗的笑容。
确實足夠帥氣迷人。
而此時此刻,這個在娛樂圈裡活躍了近三年的标準偶像人物,就站在她面前,嘴角依舊勾着。
的确如報道裡所說的,宛如春天。
可祝梨書望着他,幾次想要與她記憶中的人臉重疊,卻怎麼也重疊不上。
是眉毛變得更有型了嗎?是皮膚變得更白了嗎?是嘴唇變得更紅潤了嗎?
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是。
她忽然往後退了一步,許知亦以為她要倒,連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胳膊順勢往回收緊,祝梨書被拉的不禁往前走了一步,腳下不穩,就這麼被許知亦擁進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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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洛站在外面等了會兒,怕祝梨書會找不到他,拿着手裡剛買回來的傘,走進停車場,期待着能一眼就看到祝梨書。
卻不成想,會看到這樣一幕。
他們在擁抱。
程嘉洛臉上的笑意都未完全褪去,整個人硬生生的被眼前這一幕止住了步伐,他突然有種說不上來的無力感,傘柄順着手心滑下去。
那天的天好像特别的冷,可程嘉洛在外面工作凍了四個小時卻沒覺得有多冷,直到這一刻,他仿佛被冷意席卷,從手腳一直冷到心裡。
冷到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抿了抿唇,苦澀一笑。
所以他在她身邊這麼久,都抵不住他的出現。
他沒有撿起地上的傘,落寞轉身,身影被風雪淹沒。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總之走到最後,塞在運動鞋裡的腳已經木的快沒有感覺。
他就近去了一家面館,點了一碗牛肉面。
記憶突然回轉到兩個人初中的時候,說來也巧,報道時候那麼多面孔,可那時候在一衆女生裡,程嘉洛偏偏多看了她兩眼。
依舊是一家面館,那天祝梨書要了一碗牛肉面,屋裡人滿為患,隻有他面前有個空位。
小姑娘乖乖的在他面前坐下來,脫下書包放在他面前,那張臉白裡透紅,小手也白嫩的厲害,搓了搓放在了臉上暖着,隻一眼,便讓程嘉洛記住了她。
誰能想到,兩個人竟然會是同學,更巧的是,兩個人被分了座位隻隔着一條過道,近的不像話。
程嘉洛開始無意識的偷看她,日子久了,這種偷看仿佛成了習慣。
直到有一天,放學打完球發現祝梨書被幾個男生堵在學校對面便利店旁邊的小巷子裡,在他們粗魯的調笑和語氣下,她卻一點都不怕,小臉冷冷的,面無表情的說:“我沒錢。”
最後程嘉洛幫她解了圍,兩個人開始熟悉起來,他沒想到,祝梨書和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認識你,謝謝你今天的幫助,但上課可以不要總看我嗎?”
程嘉洛覺得有意思,笑着問:“你怎麼知道我看你?”
“黑闆又不在我臉上,你說呢?”
日子長了,程嘉洛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在情窦初開的年紀,他愛上了一個短發姑娘。這個姑娘,長相冷豔,笑起來的時候嘴邊有兩個小梨渦,亦如她的名字那般。
隻一笑,便讓他沉倫了這麼多年。
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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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亦抱得很緊,祝梨書推了兩下沒有推開,最後一次發狠了踩上他的腳,疼得許知亦下意識松了手,她才從他的懷裡掙脫。
祝梨書從未有過這種感覺,被侵犯的憤怒。她心情很糟,對于許知亦出現過後的種種行為,他輕易地靠近,采訪結尾後那個意味不明的理想型描寫,還有這個完全不顧她意願的強行擁抱。
她推開許知亦的時候勁兒用的有些大,人都被慣性帶的往後連退了幾步,她望着眼前這張妝容精緻的臉,越看越覺得陌生。
她擡手撩開因為動作貼上臉頰的頭發,眼底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她想起自從遇見許知亦後,幾次三番夢到的場景,有高中,有現在。可裡面的每一張臉,都是許知亦高中時候的模樣。
停車場裡冷風呼嘯,混着雪花飄過來,祝梨書努力睜大眼睛,緊緊盯着許知亦,聲音在這個空蕩的場地回響,她說:“許知亦,我不想深究你的話語和行為,因為那些對于現在的祝梨書而言,并沒有任何意義。我希望你也能夠想清楚,你現在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祝梨書,我自始至終,想要的都是你,也隻有你。”許知亦握緊了拳頭,像是在隐忍,眼眶紅了又紅:“你以為我當初是自願想要離開你的嗎?那時候我根本别無選擇,奶奶重病,我爸媽打工寄來的錢,根本無法支撐醫院的高額費用,更别談讓我上大學。如果我沒有遇見星探,祝梨書,也許連那個夏天我都撐不過去。”
這是許知亦第一次,提到那個夏天。
那個讓他充滿了絕望的夏天。
這幾年,他無數次在噩夢中驚醒,夢到那年夏天,他沒有遇見星探,他花空了家裡的錢,将家裡唯一一處栖息地賣掉,也沒能夠治好奶奶的病。在那個充滿了各種藥味的病房裡,整宿枯坐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