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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七點鐘,工作終于結束。因為下雪的緣故,天空不再呈現往日那般的深藍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粉嫩嫩的天空,仰頭望過去,還能看見飄下來的簌簌雪花。
祝梨書蹲在地上,把擺出來的外出設備一個個小心的收好塞進背包裡。一旁的程嘉洛先她一步收拾好,背上包走過來,微微彎下腰,等她拉上書包拉鍊後,手臂一伸,手心穿過書包帶的空隙,輕松拎起來,另一隻手順勢抓過祝梨書的手腕,拉着她站起來。
程嘉洛松開抓着她的手,繞到她身後,書包帶被他一手一個握在手裡,沒像往常一樣急着讓她背上,像是怕這晚間的微風會把他的聲音吹散。他走近她,上半身微微前傾,臉虛虛貼上她耳後的碎發,聲音混着風聲,清透有力:“餓不餓?想不想吃小混沌?”
祝梨書:“學校西門那家?”
“不然呢?别的地方的小混沌能入得了你的嘴?”
祝梨書抿了抿嘴,沒有吭聲,相當于默認。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祝梨書她媽,大概隻有程嘉洛知道,她的嘴巴挑剔的要命,根本就不會嘗試新的東西,吃的每一樣東西都有固定店面,執着又古闆。
程嘉洛不用看都知道她現在是個什麼表情,唇邊漸漸染上笑意,身體往後退,給她背上書包,又拍了拍她肩膀上落下來的雪花,“走吧,再晚就不消化了。”
好在今天他們采訪的位置距離歲城大學西門并不遠,隻隔了一條街道。兩個人步行過去,隻需要十五分鐘。為了能和祝梨書的步伐保持一緻,程嘉洛特意放小了步子,慢慢跟在她身邊。
路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大部分時間都是程嘉洛在說,祝梨書沉默着,偶爾附和一兩句。祝梨書不知道,為什麼其他人都是随着年齡增長越來越愛沉默,到了程嘉洛這裡偏偏來了個反轉。自從上了大學後,身為播音主持專業的他,學會了多種聲腔發音,變得話多又密,尤其愛講冷笑話。
“如果我左手拿着七個蘋果,右手拿着八個蘋果,那麼可以得出,我有——”
他刻意拉長音調,惹得祝梨書偏頭朝他看過來,臉上一副無奈的模樣,催他:“快說。”
程嘉洛把手從衣兜裡拿出來,伸到祝梨書面前:“一雙大手。”
祝梨書:“......”
謝謝,還真是挺冷的。
兩個人走過十字路口,迎面就是歲城大學西門。不知道今天歲城大學在舉辦什麼活動,往常并不熱鬧的西門,此時竟圍了好多人。她們頭頂帶着在這夜晚也能一眼看到的熒光燈,懷裡抱着一個大大的牌子,身邊各色聲音混雜着,熱鬧的不像話。
距離近了,祝梨書聽見比較靠門邊的兩個女生在說話。
“消息準嗎?我們知亦真的會從西門出來?”一個頭頂熒光燈的女生,一臉激動的問着身旁抱着燈牌的女生。
“那是肯定啊,我哥是學生會會長,他給我看了撤離路線,就是西門沒錯,信我。”抱着燈牌的女生眉毛揚起,自信透過眼睛傳達出來。
兩個人正說着,突然從最前方傳來一陣尖叫聲,兩個人秒懂,抱着燈牌的女生瞬間按亮了自己懷裡的燈牌,用最快的速度高舉起來,跟着前方的呼喊節奏大聲喊着:“知亦!知亦!知亦!”
正準備從兩人身後走過去的祝梨書,被女生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身體反射性的向一邊躲閃,程嘉洛卻比她的反應還要快上幾分,手臂伸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肩膀,将人往懷裡一帶,快速撤離這個危險地帶。
程嘉洛愣是往旁邊多走了三四步才停下來,臉上的緊張氣息一秒切換,低頭輕聲問她:“吓到了?”
祝梨書在他懷裡搖了搖頭,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兜裡滑了出來,此時正揪着程嘉洛的羽絨服衣兜。耳邊的尖叫聲比剛才更甚,她擡眼看過去。
原本關閉着的西門,此時正被人緩緩拉開。有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從裡面開出來,在開出西門的那一刻,後車窗緩緩降下來,最先看到的,是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緊接着,露出一張帶着黑色口罩的臉。
車窗完全降了下去,車裡的人單手舉起來,朝着人群揮了揮,嗓音低醇迷人,哪怕隔着口罩都能讓人聽得心神蕩漾。
他說:“大家初雪快樂,天冷,都早些回家。”
尖叫聲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異口同聲的:“哥哥初雪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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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店裡的人并不多,兩人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來,剛點完餐,身後的店門開了,一下湧進來好幾個人,聽聲音是幾個女生,她們身上帶着寒氣,從祝梨書身邊路過,落座在他們身後位置。
祝梨書脫下身上的羽絨服,側身準備放在旁邊的椅子上,餘光裡,身後的女生也側過了身,手裡拿着還在發亮的燈牌。
燈牌上,紅色的字體又閃又亮,以至于祝梨書一眼便看清了上面的三個字——許知亦。
她手上拿着的羽絨服,瞬間落到了椅子上。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