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斂目不語，第一次對表哥有了秘密。

見她不答，程執玉牽過扶搖的手，道：“咱們去禦書房批折子。”

扶搖甩開表哥的手，“不去！”

程執玉忍笑，攬過扶搖的肩，帶她往殿外去，“慈甯宮園子裡的李子熟了，咱們去摘。”

扶搖不滿地咕隆道：“那有什麼好玩的，我要出宮。”

程執玉：“好，過幾日我帶你出去玩。”

扶搖撅起的唇這才彎出點笑意，擡腳順着表哥往殿外走。

出了文淵閣，兩人同下玉階，程執玉先将扶搖抱上馬，随後自己上馬，長臂圈住扶搖，驅馬往慈甯宮去。

宮女太監和侍衛們，追着兩人跑。

秦王世子意氣風發，一甩馬鞭，留給宮婢一道背影。

沈興三十上下，經過跑得氣喘籲籲的汪公公時，好意道：“總管您别急，奴婢去守着殿下便是。”

汪公公氣喘如牛，撐着膝蓋避到一旁，“好、好，你快去……千萬看着殿下别摔了……”

沈興“诶”了一聲，心裡舒坦了，太女殿下年幼，往後他才是那個長久伴駕的人。

慈甯宮花園裡，扶搖和程執玉，一高一矮站在李子樹下。

扶搖仰頭，望着樹上黃澄澄圓潤潤的李子，嘴裡泛起酸意。

程執玉微一踮腳，伸手摘下來一顆，在衣襟上蹭了蹭，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扶搖望着他，咽了咽口水，問：“甜不甜？”

程執玉嚼了嚼，又摘下一顆，同樣在衣襟上擦了擦，遞給扶搖。

扶搖接過，一點兒不嫌髒地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嘴裡綻開。

宮女手拿竹竿和絞網站在一旁，預備着太女殿下摘果子用。

扶搖卻道：“表哥，你抱我摘。”

兒時，扶搖是騎在表哥肩上去摘李子的，那時候兩個人都不高，扶搖又一心想摘大的，連聲催促：“表哥，高點兒，再高點兒……”

程執玉踮起腳尖站在地下，将身體拔高了再拔高。

兩個小人兒搖搖晃晃，周邊圍了一圈膽戰心驚的宮女太監。

扶搖還嫌不夠高，使勁兒伸手去夠上邊的李子，腳下用力地蹬着，程執玉一個沒站穩，兩人嘩啦啦摔到地上。

宮人們手忙腳亂去接，卻還是将金貴的太女殿下摔着了。

扶搖磕到額角，盡管隻流了幾滴血，程執玉還是被秦王狠狠抽了一頓。

而今他們大了，扶搖不好意思再騎在表哥肩頭，隻嬌蠻的要他抱。

程執玉低聲笑了下，俯身将扶搖豎抱起來。

身體瞬間拔高，扶搖仰頭，但見姜黃色的李子就在頭頂，扶搖伸手夠着一顆，低眸瞧着地下齊齊仰頭的宮人們，清脆道：“快接着。”

說着，就往下丢。

侍衛圍在外面，圈裡的宮女太監們擠擠挨挨的舉手去接，都想接住太女殿下的李子，一時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鬧。

扶搖瞧見兩個小太監為了接李子撞到一處，歡暢笑起來。一時興起，伸手又薅了一把圓潤潤的李子，朝前方遠遠擲去，笑道：“誰接得多，有賞。”

宮人們聽聞有賞，再加至也想讓太女殿下高興，紛紛争先恐後去搶李子。

扶搖居高臨下，一邊摘一邊丢，口中還不忘指揮：“左邊左邊，诶，别搶！這裡還有。”

說着，又往右邊撒了一把。

銀鈴般的笑聲自頭頂傳來，程執玉嘴角一咧，亦笑起來。

他自幼習武，體魄強健。此刻表妹高興了，更不覺得累，雙臂穩穩托着扶搖，不斷變換方位，讓她摘取那些誘人的李子。

汪公公趕來時，一眼瞧見被世子高高抱起的太女殿下，吓得腿都軟了，急急喊道：“小祖宗，快下來，快下來。”

扶搖瞥一眼汪公公，随手摘顆李子向他腦門砸去，笑道：“你别掃興，一邊呆着去。”

殿下用李子砸他，汪公公哪敢躲，“咚”一下被砸中腦門。

沈興沒有去搶李子，隻圍在世子身邊，看着宮婢們争搶時别拌住了世子。

沈興見汪公公被砸，心裡憋着笑，面上卻好意将汪公公扶到一邊，“殿下正高興呢，您老别擔心，奴婢在一旁看着。”

汪公公揉着額頭，忙道：“你快去，快去看着。”

這邊動靜大，将慈甯宮裡住着的老太妃和安甯公主引了來。

扶搖看到兩人，笑着朝兩人揮手，明潤的黑眸亮晶晶的，“皇祖母，小姑，快來吃李子。”

老太妃仰頭望着高高在上的扶搖，隻覺頭暈目眩，她身子踉跄了下，急道：“快下來快下來，看摔了。”

扶搖嘻嘻笑，再摘李子再丢。

老太妃加快步子過來，連聲道：“扶搖，快下來，祖母要被你吓死去。”說着，指使安宜公主去喚扶搖。

大靖朝萬裡江山，昭武帝就這麼一個寶貝金疙瘩，曹太後怎能不在意。

況且昭武帝生母早逝，老太妃憑着在昭武帝兒時給了他幾分恩惠，這才在宮裡做了受人敬仰的太妃，不然沒有子嗣的妃嫔，是要陪葬的。

今昭武帝出宮巡遊，扶搖若在宮中出了意外，老太妃難辭其咎，怎能不将扶搖看得重若性命。

“殿下，快下來，母妃被你吓着了。”安甯來到樹下，仰頭望着扶搖，擔憂道。

扶搖摘累了，也盡興了，身子掙了掙，示意表哥将她放下。

程執玉抱着扶搖，微微蹲身，将她穩穩放到地上。

扶搖遞給安甯公主一顆李子，“嘗嘗甜不甜。”

這棵李子樹，因扶搖喜愛，宮裡花匠們悉心照料，哪能不甜。

安甯公主雲鬓玉簪，着一身月白金線牡丹繡花宮裝，她伸手接過李子，拿錦帕擦了擦，放到嘴邊秀氣地咬了一小口，笑道：“沁甜微酸，很好吃。”

老太妃這時才走到樹下，扶搖同樣遞一顆李子給她，“祖母也吃。”

老太妃依舊心有餘悸，喘着氣兒擺手道：“祖母瞧着就牙酸。”

扶搖笑着收回手，将沒送出去的李子在名貴的蜀錦螭龍袍上滾了滾，就往嘴裡送。

老太妃忙阻止，“洗洗再吃，小心壞了肚子。”

扶搖一臉無謂，還故意跟老太妃左着來似的，迅速将李子送到唇邊，“咔嚓”咬下一大口。

這模樣，看得老太妃直搖頭，又拿她沒有辦法。

程執玉含笑的目光從扶搖身上移開，向老太妃和安甯公主見禮。

在老太妃這裡，秦王世子也不是她能教訓的，便隻和藹道：“世子可不能再随殿下胡來了。”

程執玉微微躬身，表示受教。而後走到扶搖身前，小聲對她道：“你和安甯公主玩着，我去批折子。”

扶搖嘴裡嚼着果肉，站在散落一地的樹葉和李子中間點了點頭。

程執玉向老太妃行禮告退，走時瞥了一眼汪公公。

汪公公會意，跟上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