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美香垂下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緒。
祝淼也不再盯着她看,轉眼去觀察來往的人群。
她沒經曆過現實生活中的葬禮,副本裡的喪葬儀式各有特色,像這樣平淡、忙碌的葬禮不多見。
進進出出的人像是有組織一般各司其職,就連給沈美香帶上白布的村民也有特定的人選。
這裡方言和普通話交織,全在表達同一個意思:這個孩子的命真苦、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命也苦。
仿佛生前再多矛盾也在沈美香兒子死後得到了緩解。
嬢嬢上前攙住沈美香,讓她再去水根的房間裡看看。
但沈美香卻隻是抖了抖胳膊,起身走到了外面去。
村民們都說着她接受不了,目送着她離去,還順道為她嚎哭一番。
祝淼混在人群中跟着沈美香一起走出了村長家。
沈美香沒走多遠,在一處安靜的角落裡坐了下來。
見祝淼來,她也沒再像往常一樣“姑娘、姑娘”地叫,她又隻是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美香。”祝淼叫道。
沈美香猛地一怔,那張不滿淚痕的臉不可置信地仰起。
祝淼從口袋裡拿出她的介紹信,沈美香的目光從她拿出信後便沒再看向别處。
她的目光黏在信上,一直到交到她的手裡,她還怔怔地看着那封泛黃的信。
“我們還沒找到路。”祝淼說。
沈美香這才恍惚了一下把目光移向祝淼。
“不看看嗎?”祝淼問。
沈美香緊了緊手中的信,啞聲說:“算了。”
說罷,她将信塞進了布衣的内裡,合上衣襟時撫了又撫,仿佛十分擔心這封信會不會掉出衣内。
祝淼看着她又坐回了石頭上,便沒再打擾,轉身回到了屋内。
屋内比屋外熱鬧多了,主要都在圍繞着葬禮進行。
村長已經緩過來了,現在已經能坐在水根的窗前和他說說話了。
見祝淼進來,葉尋燕便知道了她出去的目的。
她上前在祝淼身邊輕聲問道:“什麼反應?”
祝淼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确定。”
“她的兒子已經死了。”葉尋燕說。
“村長還活着。”祝淼也說。
“未必。”
“我也覺得。”
話題在這裡終止,葉尋燕隔着窗戶看了一眼沈美香,擡腿走向了後院。
後院被白布籠罩,才過去沒多久就已經帶好了流水席的棚子。
祝淼穿過桌椅走到安放水根屍體的房間。
水根躺在了他自己的屋子裡,人一多,屋子裡的味道就被無限放大。
但這裡的人好像聞不到味道一樣,圍在他的床前斷斷續續地發出哭聲。
祝淼看着那塊沾染雞血的地面被人踩了又踩,沒多久就和塵土混在了一起。
空氣中似乎飄來了一陣涼意,可奈何人口衆多将這這間房擠得水洩不通,到最後涼意也隻是飄到一半便被難以流通的空氣擋下了。
作為外人,他們沒有資格湊到屋子裡去看水根的屍體。
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聚在屋子裡的人紛紛回過頭給幾人讓出了一條路來。
尤其是段書芸,還沒走就被一旁的村民們拉到了水根的床前。
“水根,你媳婦來看你了。”
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幾個站在門口的村民不動聲色地就将門口堵住,将幾人圍在了屋子裡。
祝淼走到段書芸的身邊,段書芸被一個村民拉着坐在了床上。
幾雙手推着她,讓她和水根說說話。
見她不開口,村長也忍不住催促道:“快點,好好跟他說句話。”
段書芸被架在台子上沒辦法下來,她揮手打開壓在她肩膀上的手,垂下眼看向早已死去的水根。
再村長又一聲催促中,隔壁被遺忘的耀祖又“哇哇哇”地哭了起來。
耀祖的聲音穿透吵鬧的人群,段書芸猛地站起身,有些着急地說道:“耀祖哭了。”
耀祖一哭,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段書芸說身上了。
她也趁機推開圍在她身邊的村民,快步往耀祖的房間裡走去。
村長在她背後叫了幾聲,沒得到她的回應。
幾個村民不知道在村長耳邊說了什麼,祝淼才剛想走,就被攔了下來。
她看着眼前幾個步步逼近的青年,又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水根,心下了然。
因為祝淼的一個眼神,其餘的幾名玩家都沒有上前。
他們在祝淼的示意下走到了角落,将門前留出一道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