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淼猛地回頭,搖搖欲墜的門虛掩着,沒像其他副本裡那樣将他們關在了廟中。
這陣風來得快去得也快,祝淼站在神像和門的中間,身上的不适漸漸褪去,她蹲下身拾起地上的蘋果,将它放回了供桌。
“好點沒?”祝淼問道。
“沒有。”易滄瀾說。
借着易滄瀾的光,祝淼看清了他有些慘白的面孔。
她轉過頭去看那座掉了些漆的神像,送子娘娘和藹地注視着他們,沒有變異也沒有入魔,她隻是安靜地坐在神台上平等地保佑每個進來求子的女人。
祝淼在廟裡轉了轉,這座廟很小,隻供奉了一位送子娘娘。
她在神台下找到了香燭,朝易滄瀾招了招手讓他用火點亮。
光照在搖曳的燭火下緩緩熄滅,兩人坐在供桌前的蒲團上對着上貢的香燭相顧無言。
香的味道在狹小的廟宇中彌漫,易滄瀾身上的不适才逐漸有了緩解。
供桌前的水果全部腐爛了,這座神像應該也被棄用了有段時間了。
村裡供奉的送子娘娘很少會人被遺忘,隻要有人想要傳宗接代就不會任由送子娘娘在廟裡接受腐爛的香火。
除非送子娘娘一直無法保佑求子的人如願以償,村民才會選擇去供奉另一座神像。
但這裡除了送子娘娘,祝淼還沒看到過别的神像。
而且從村民的口中得出,樹林是一個很危險的地方,他們不會将神像供奉在危險之處,所以在送子娘娘被棄用之前,這座樹林裡是安全的。
或者換句話說,是送子娘娘讓這座樹林陷入了危險。
可是……
祝淼看着那眉目和善的神像,他們進來了那麼久也沒見到送子娘娘有什麼異樣。
“還冷嗎?”她問易滄瀾。
易滄瀾搖搖頭,說:“好了。”
就連易滄瀾也在神廟裡得到了庇佑,祝淼不覺得送子娘娘會害來求子的人。
她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輕輕敲動,能讓和藹的送子娘娘發怒隻能從祂的香客身上找原因。
來這裡求子的香客真的是想要孩子的女人嗎?
祝淼毫不避諱地對上送子娘娘的眼睛,那雙眼睛裡的漆掉了些露出了木材的本色,木材有些開裂,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蟲蛀掉,成為一具空殼。
她仰着頭和送子娘娘垂下眼的眼眸對視,明明神像什麼都沒有改變,但祝淼卻總覺得送子娘娘的眼中多了一絲悲憫。
“照亮點。”祝淼說。
說完,那一半被隐藏在黑暗中的送子娘娘便暴露在了光線之下。
光将送子娘娘的臉照亮,也将這座廟宇照亮。
祝淼看清了送子娘娘身上的每一個細節,但唯獨安那一抹悲憫蕩然無存。
“你來看看。”她又道。
易滄瀾熄了光,燭火打在送子娘娘的臉上忽明忽暗。
祝淼再次和送子娘娘對視,隐藏在明暗交界處的悲憫再度流露。
“感覺很恨我。”易滄瀾說。
祝淼看着燭光覆蓋送子娘娘的雙眼,那雙眼中分明沒有任何情緒。
“看來是不歡迎我。”易滄瀾說。
“是有點,”祝淼坐回蒲團上心中隐約有了個猜測,她望着門外黑漆漆的樹林感慨了一句,“因果有報。”
樹林在自然風的吹動下發出“莎莎”聲,燭火無法照亮樹林的深處,就連月色也難以透過高大茂密的樹木描摹它們的形狀。
這座山裡的樹太多了,夜晚根本沒辦法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為什麼連帶着早上也沒人願意進入這片林子呢?
祝淼很想出去看看,但送子娘娘将他們留在了這裡,她隻能靠在供桌前靜靜地等待天亮。
可這個夜還很漫長,她就這麼坐着什麼也幹不了。
跟來的是葉尋燕也好,段書芸也好,祝淼都能和他們聊點什麼,可偏偏跟來的是易滄瀾,就連百層塔的經典破冰話術“你在現實生活中是做什麼的”都用不了。
祝淼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手指,很難想象他們四天前還在接吻。
不過這都是祝淼覺得,易滄瀾倒是心安理得地靠在她的身上,閉上眼說了一句:“晚安。”
“這你都能睡嗎?”祝淼問。
倒也不是真好奇,她下午喝了點茶,現在還很難入睡。
“苗苗有什麼話題想和我聊嗎?”易滄瀾動了動身子趴在祝淼肩上,雙手一伸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腰。
他身上的寒意撲面而來,夾雜着他身上的味道,倒真的有一種凜冬已至的感覺。
“你怎麼冷成這樣?”祝淼皺了皺眉問道。
“不知道,”易滄瀾搖搖頭,“進了樹林就開始冷了。”
祝淼回過頭看向香爐上燃燒的香,香燒得很慢,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燃到天明。
“點了以後感覺好了點,但是總感覺外面有什麼東西。”易滄瀾說。
祝淼看了看環抱在腰上的手再看向門外,忽然反手從香爐上拔下蠟燭舉到了身前。
蠟油滴落在易滄瀾蒼白的手上,燙得他一個瑟縮,他收回手滿眼震驚地看向祝淼。
“你不信我?”他問道。
祝淼看着被蠟油燙得通紅的手背,打消了最後一絲顧慮,她把蠟燭放到了門口,重新坐回了供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