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淼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了笑,無視易滄瀾和杆子的對話徑直走向陰廟。
陰廟通體成白色,和《子不語》中記載得差不多。
那供奉神像的案上卻是有一長如秤杆,下垂彩絨的五色香。
星火燃燒到香的最下方,要不了多久這炷香就會熄滅。
用還是不用,是個兩難的問題。
五色香可以使人的魂魄歸位,可這也意味着他們将會離開鬼市。
可誰也不知道離開鬼市後系統是否會判定任務失敗。
95層并不複雜,考驗的是身體素質和知識儲備量。
而現在,它又新增了一項考核——決策力。
祝淼并不打算和易滄瀾商量,看着那點星火燃燒,上前走進了香味的範圍。
煙味刺鼻詭異,像是一種來自異域的香料,讓人感到一陣眩暈。
待到祝淼清醒過來,她已身處河畔,耳邊隻剩下潺潺流水聲以及易滄瀾對她說:“快天亮了。”
祝淼躺在橋上沒有起來,她側過頭正好和易滄瀾對上目光。
易滄瀾當即笑道:“晚上好。”
“要早上了。”祝淼說。
“是呢,要失敗了。”易滄瀾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語氣悠閑神色怡然,說話也慢吞吞的,似乎失敗的人中并不包括他一般。
“是啊,幹脆睡覺吧。”祝淼坐起身将外套脫了下來,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躺下後還不忘把外套蓋在頭上。
“就這麼睡嗎?”易滄瀾從她臉上偷了點外套過來,兀自鑽進了祝淼的“被窩”。
“不然呢?”祝淼也不打算管他,閉上眼睛醞釀睡意。
“好吧,”易滄瀾輕聲笑了笑,“晚安。”
“晚安。”
晚安是不會晚安的,祝淼一閉眼就感受到了滔天的困意。
木制的橋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老鼠在偷偷過橋。
來了。
進入睡夢前,祝淼的腦子裡閃過了兩個字——魇鬼。
魇鬼通常以老鼠的模樣出沒,它雖不害人卻能讓人陷入噩夢之中。
再次進入鬼市,隻剩下一排長街和一隻滿大街亂竄的老鼠。
老鼠長五六寸,通體漆黑無毛,在攤位間靈活穿梭撞倒了不少物品。
街道長得望不到頭,可時間卻不等人。
祝淼很想開異能,但這也意味着在抓老鼠的同時還需要防範生命危險。
她左右看了看,起火燒了油鍋。
熱油潑灑在街上,果真封住了老鼠的退路。
它隻得一路向南,被逼到李廣石像之前。
易滄瀾牽來了黑狗和駿馬,原本用來對付他們的驅鬼儀式由他們接手。
祝淼将街道上潑滿熱油,找來牛、羊、豬、雞、鴨,将它們一一殺死在石像前。
鮮血染紅了石像,骁騎将軍也在此刻睜開了雙眼。
天色驟然暗沉了下來,那隻老鼠忽然停止了掙紮,手持竹闆披上了一件綠衫。
這是魇鬼的真實形态,倘若魇鬼戰勝了李廣,他們将會被永遠困在夢中。
可神鬼之戰向來不是凡人可以加入的戰場。
祝淼也不打算幹涉他們之間的戰鬥,在一道驚雷中悄然離開了現場。
先前的鬼市之夢是村民遊客的,他們的七魄困于壇内,生生世世不入輪回。
而現在這個夢,也許是落落的。
街上喧嚣熱鬧,自己卻被困在馬戲團中。
暗無天日的他想要找回自己的名字,卻因在夢中迷失自我。
七魄囚于壇中,三魂困于團中,他始終都沒能走出魇鬼的幻境。
也許他找到了自己的七魄便能找到自己的姓名。
可現在能再次入夢,他勢必還有未了的心願。
祝淼站在馬戲團的舞台上吹響那首曲子,果真進入了她費盡心思逃出來的暗室。
暗室裡獅子的屍體散發着濃烈的血腥味,而和它一起進攻的老虎卻在啃食它的屍體。
地上的血液鮮紅,祝淼又一次聽到落落問她:“你能留下來嗎?”
——
“快點兒,表演要開始了。”
“急什麼,又不好看。”
“聽說這次換了個新團長,有新花樣哩。”
“有什麼新花樣,不就那幾個招式嗎。”
“去看看呗,指不定有新奇的。”
天色被晚霞染紅,落日的餘晖在山頭散發着最後一絲生命。
祝淼和易滄瀾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将村民讨論的話題聽了個全。
不遠處的木頭台子上,一支露天的馬戲團正在進行最後的排練。
團長是個穿黑鬥篷的男人,在他的指揮下團員們被安排得井然有序。
一個穿着開裆褲的小男孩手裡拿着麥芽糖亦步亦趨地跟在團長身後,剛學會說話的他咿咿呀呀地指揮着團員,逗得底下的村民大笑。
待最後一名團員退場,天空徹底暗了下來。
燈光下,主持人站在高高壘起的木頭台子上激情宣布:
“表演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