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等什麼呀苗苗,”俞新催促道,“快來啊,以後我們還做姐妹,我們會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最幸福的……一家人……嗎?
祝淼拖着腳步慢慢地向他們靠近。
哭聲、笑聲、說話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她的夢魇。
“苗……”俞新的話戛然而止,她瞪着雙眼不可置信地低下頭去。
鮮血順着刀刃流下,她擡頭看見的卻是一張悲傷的臉。
“對不起,俞新,也許……我一直在怪你。”祝淼顫抖着手抽出刀刃,鮮血飛濺到她的臉上,卻被淚水稀釋。
與此同時,俞新身後的父母也在俞新倒下的那一刻化作齑粉消散。
本就不屬于她的東西,當然不需要她動手。
她提着鮮血浸染的水果刀,一步一步往院長老師走去。
而彼時,那一雙永遠溫柔的眼中充滿了震驚。
她朝院長鞠了個躬,不再去看院長的目光,将那一把殺死俞新的刀捅進了教育了她十年的院長腹中。
這是幻境,這是幻境,這是幻境……
在院長“苗苗,老師不怪你”的歎息中,祝淼反複告誡自己。
祝夢的哭聲響徹整個房間,她蜷縮在角落裡嚎啕大哭,她看着祝淼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卻哪也不能去,隻能待在聚光燈下大喊着:“苗苗姐姐!是我啊,我是夢夢!”
手中的水果刀緩緩擡起,血液滴落在地上,彙聚成了一小片血泊。
“苗苗姐姐……”她的聲音裡充滿了絕望。
可看向祝淼的眼中仍然保有一絲期待。
“夢夢……别怕,”祝淼盡量放緩聲音,蹲下身去用沾滿鮮血的手捂住祝夢的眼睛,“很快,姐姐不會讓你痛的。”
她将刀刃抵在祝夢的左胸口,仿佛還能聽見裡面傳來的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對不起夢夢……”祝淼不忍地閉上眼,右手正欲用力往前一送,卻被突如其來的沖擊撞到在了地上。
她茫然地睜開眼,最先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白光。
一共三道。
一道落在驚魂未定的祝夢身上,一道落在滿臉擔憂的祝景身上,還有一道落在離她最近,雙手伸直,即使眼中也有畏懼但依然擋在祝夢和祝景前面的祝蕊身上。
祝淼跌坐在地上仰視她,曾幾何時,她也躲在姐姐的身後享受庇護,什麼也不用擔心。
“苗苗,不要這樣。”祝蕊隻是擋在弟弟妹妹身前,卻沒有一點要攻擊祝淼的打算。
祝淼怔怔地看着她,鬼使神差地伸出雙手喊了句:“姐姐。”
祝蕊的手和小時候一樣,穿過她的腋下将她抱了起來,待她站定還細心地為她撣去褲子上的灰塵。
“苗苗,回來吧,我們不怪你。”她笑着,但眼中的淚水卻出賣了她的内心。
祝淼盯着她的眼睛企圖找出一絲破綻,卻什麼也看不出來,還是那麼清澈還是那麼……愛她。
她多希望幻象在被識破時露出惱羞成怒的姿态,可她沒有,他們都沒有,仿佛他們仍然是她的弟弟妹妹,仍然是她的姐姐。
“苗苗姐姐,你隻是生病了,生病了不可怕,我們一定會治好你的。”祝景怯生生的話從祝蕊身後傳來,他伸出小手抓住祝淼的衣擺,眼尾微微發紅,眼神卻很堅定。
祝淼看着他,想要望穿記憶想象他長大的樣子,連姐姐腰都沒到的小景,這會兒應該也有十七歲了吧。
十七歲啊,和她進入副本的時間一樣呢……
“啊——”一陣痛呼打破了溫情。
祝淼抽離刀身對準下一個目标。
“苗苗……你……”祝蕊不可置信地盯着祝淼。
但她沒得到答複,因為祝淼已經捅進了祝夢的心髒。
又是一聲倒地的聲音,黑暗中隻剩下一盞聚光燈。
祝淼站直身體,和比自己稍矮一些的祝蕊對視。
相别四年,她已經可以保護姐姐了。
“蕊蕊姐,”她很想朝祝蕊笑笑,可是隻要一扯嘴角,她便忍不住想哭,“祝你新婚快樂。”
她将四年前沒來得及送出的祝福親口傳達給祝蕊,随後一把水果刀送入祝蕊的身體。
眼淚模糊了雙眼,一陣涼風鑽入衣領,冷得祝淼忍住不打了個哆嗦。
清風拂過河面,蕩起一陣水波,船上的人緩緩地蹲下身去,将臉埋在了膝蓋中。
“苗苗……苗苗……”祝淼沉悶的聲音反複念叨着自己的小名,一聲比一聲輕,一聲比一聲難過。
小船在河面上随波逐流,帶着乘船的人漂向不知名的方向。
今夜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
祝淼緩慢地站起身來,月光灑在河面上,讓人分不清是天空還是河水,祝淼對着水中的月亮輕輕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在清風穿過她散落的短發時,縱身一躍跳入了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