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他滿臉烏青,看起來不太像活人,就有些吓人。
白幺幺卻一點不害怕,她跪在床上,伸手握住傅正雲同樣烏青的手,輕輕拍着:“正雲,正雲,沒事,我在這裡呢。”
躁動的傅正雲慢慢安靜了下來。
苗因低聲問:“他還能聽懂你的話?”
白幺幺點頭:“聽得懂的,但要盡量說簡單些,複雜了可能就不太能懂了。”
苗因又問:“那别人說話他也能聽懂嗎?”
白幺幺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别人說話,不過懂不懂都不重要了,因為他變成影之後,就壓根不會理會别人說什麼,隻會對我說的話有反應。”
原來這樣,難怪說隻能夠被她一個人驅使。
這可真是忠誠啊。
邊上的二東感慨:“那如果有人給自己一口氣弄成千上萬個影,豈不是就擁有了一支死士兵團?”
白幺幺說:“這是不可能的,人一生最多就隻能擁有一個影。”
二東相當遺憾:“隻能有一個啊。”
白幺幺說:“有些人可能連一個都不會有呢,要完成影祭,必須滿足一些條件才行,不是誰随随便便就可以影祭的。”
大彪問:“什麼條件?”
白幺幺突然難得地卡殼了,她連卡了好一會,才說:“這個條件就是……首先被獻祭者必須正值生命垂危之際,其次獻祭者必須對被獻祭者有足夠深厚的感情,并心甘情願為對方犧牲,方能夠成功。”
哦,原來如此。
看來傅正雲對她是非常有感情了,難怪得她那麼傷心。
大彪卻又問:“那被獻祭者需要對影擁有深厚感情嗎?”
白幺幺說:“也要的,兩個人至少需要一定的默契和心意相通。但……可能,對被獻祭者的要求,就,就沒那麼高吧,就算不是很深厚……應該……應該也是可以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一抹歉疚。
可能,她是覺得自己沒有傅正雲那麼喜歡對方吧。
大彪今天問題特别多:“那是不是,隻有遺族人才能夠進行這個影祭?”
白幺幺點頭:“是的。”
大彪聽了,不知怎麼的,發了好一會呆。
不過大家也沒怎麼注意他,精力都放在了傅正雲身上。
白幺幺是要随時注意傅正雲的情況,一有躁動迹象就要加以安撫。
苗因和二東兩個則是為了觀察,畢竟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影,還是現場親自旁觀一個新影的蘇醒過程,既新奇,又能學到不少知識。
*
苗因回房躺下後,做了一個夢。
是一個很熟悉的場景。
巍峨的群山,宏偉的石殿……還有天邊一輪白瑩瑩的月。
高大的男人披着厚厚的獸皮大氅,腰背挺直地站在石殿的最高處,在他的身邊,是那個體态輕盈的年輕女子。
女子望着天上那一輪月,出了好一會神。
男人嘴裡吐出古老的音節,苗因如同上回的夢一樣,也聽懂了。
他說的是:“還在想那個奴祭嗎?”
女子微微點頭:“嗯。”
她說:“奴,不好聽。”
古老的音節使她的說話聲聽起來像在念一首詩:“以我命,續你命,縱隻剩下空空皮囊,也要緊随于你,守護于你。”
“這樣的人,怎麼能夠稱之為奴呢?”
“不如叫影吧。一生跟在身邊,就如同影子一般。”
男人颔首:“好,從此以後,奴祭,就改叫影祭了。”
女子笑了,發絲在夜風中輕輕飄揚,月色也分外明媚。
男人看着這樣的她,輕輕握着她的手:“如果有那麼一天,我也願成為你的影。”
“一生與你,如影随形。”
月光下,他的臉慢慢靠近,面容漸漸變得清晰起來,而那眉眼,赫然竟是宋西樵的模樣!
更離譜的是,苗因突然感覺到自己好像就是那年輕女子。
她看着越來越近的宋西樵,瞪大了雙眼。
那雙琥珀色的淺淺眸子裡,映着月光,映着星光,也映着她。
夜風呢喃,世界都在沉醉。
而她的心髒,在胸腔砰砰地跳,那麼急,那麼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