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正盯着他,神情肉眼可見的有些緊張。
宋西樵怔了怔。
然後俯身,手一撐石頭,躍下。
落在了苗因身前。
苗因看着他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繃緊的神經這才放松了點。
宋西樵說:“抱歉,是不是吓着你了?”
苗因擺手:“那倒沒有。就是……可能是因為我恐高吧,一看到你那樣……總覺得你馬上就要掉下去了。”
沒好意思直接說她其實懷疑他想要自殺。
宋西樵往後面一點的石凳走過去:“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恐高,那我們就坐在這裡吧。”
苗因也确實不想再待在懸崖邊了,跟着過去坐下:“其實我也沒那麼恐高,主要是有點擔心你的安全。畢竟我現在是你導遊嘛,要為你的安全負責。”
再說了,她還想要在他身上尋找線索呢,當然不希望他這麼早就死了。
宋西樵歉意地說:“謝謝,以後我會注意點。”
他從背包裡拿出一袋吐司:“餓了嗎?吃點東西?”
苗因這會确實有點餓了,聞言也拿出了自己準備的食物——一盒餅幹。
“好,一起吃吧。”
可能是因為爬山消耗了不少力氣,苗因就着礦泉水吃餅幹啃吐司,居然還覺出了一點美味。
但她吃了一會,又忍不住問:“你剛才站那裡,還閉着眼睛,就不怕萬一風大點把你刮下去了?”
人閉着眼睛,是很容易失衡的。
他站的地方又那麼陡峭狹窄。
不排除真有大風把他吹下去的可能。
就算他沒有恐高症,也絕對是一種很危險的行為。
宋西樵笑了笑:“我會盡量不讓自己刮下去的。但如果真要刮下去了,那就刮下去了吧。”
什麼叫做真要刮下去,那就刮下去了吧?
生死攸關的大事,都能說得這麼稀松平常的?
苗因嘴裡的半塊餅幹都頓住了:“你就不怕死?”
宋西樵咬了一口吐司,語氣就像在讨論吐司好不好吃一樣平常:“死有什麼好怕的?人終有一死。”
苗因對他豎了個大拇指:“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的,還真是……想得開。”
但也可能是想不開。
她現在是真的有點兒懷疑,他是不是有想要自殺的傾向了。
但願不是。
*
日出過後,兩人在山上又看了會風景。
群山連綿起伏,遠處有隐約可見的小村寨,在晨曦中如詩如畫。
宋西樵對着村寨,用手指比了一個構圖框,他看着框中的畫面,表情愉悅。
換着角度比了好一會後,才放下離開了。
在這之後的好幾處地方停駐時,他都重複了這個動作。
苗因不是很懂他在幹嘛:“你這是?”
他說:“好看,拍個照留念。”
她不解:“這也叫拍照?”
就光用個手比劃,都沒用手機的。
宋西樵卻點頭:“對啊。眼睛就是我的相機。”
他說着,轉向苗因,擡手比了個構圖框,然後,嘴裡“咔”了一聲,仿佛真的用眼睛拍了一張照片。
然後他笑:“你看,這樣一來,照片就儲存在了腦子裡邊,就算哪天沒了手機,沒了網絡,這些照片也都還在。”
這倒是挺有意思的一個說法。
不過,現在人怎麼可能沒手機沒網絡呢?
宋西樵大概看出了苗因的想法,又說:“雖然大部分人都不太可能沒手機沒網絡,但少數情況也是有的,譬如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有眼疾,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看不見東西,現在好些了,但也經常會發作,一段一段時間的看不見,在看不見的時候,我就可以把腦袋裡儲存的這些照片都調出來,一張一張的看。”
他說這段話的語氣聽着很平常,但卻讓苗因莫名覺得,他說的應該是真話。
她不由認真地看了看他的眼睛,除了眸子特别淺之外,也看不出什麼來。
但她知道,很多眼疾從表面都看不出來的。
原來這人不光經常生病,動不動就昏倒,吐血,竟然還有眼疾?還時不時會失明?
也确實倒黴了點。
以至于苗因對他的懷疑,都忍不住動搖了一瞬。
在沒見到宋西樵之前,“那些人”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一群強大并可怕的存在。
與“那些人”有關的,帶着月亮圖案的人,應該也差不了多少。
而眼前的宋西樵……他真的可能會是那些人嗎?
但苗因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動搖。
不管宋西樵看上去多麼人畜無害,都無法逃脫嫌疑,因為種種迹象都證明,他絕對和“那些人”有關。
他可能隻是那些人當中,比較弱的那部分而已。
任何一個群體,都難免會有個别差異現象存在,她不能因此就認為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