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開始往下走。
走到河岸邊,走進淺水裡,仍還一直往前走。
苗因看得有些狐疑,他進水做什麼?這個季節的水還是有些冷的,不怕感冒生病嗎?
還是說,他有什麼原因必須這麼做?
苗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生怕眨一下就會錯過某些事。
就這樣,她看着宋西樵一直往河水深處走,看着河水淹過了他的腿,他的腰,他的肩……他仍沒有停。
河水又繼續淹過他的下巴,嘴,鼻子……然後突然一下,他整個人都消失在了水面。
這是在幹嗎?
大晚上的玩兒潛水?
可是等了好一會,水面上仍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就有點不正常了。
如果他是什麼活屍可能還好,但如果他是人呢?
再不出來就要出事了!
他不會其實是……來自殺的吧?
還是不小心出了意外?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苗因想要看到的。
如果他不是她想的那種人,那她肯定不能眼睜睜看着一條人命在眼前沒了。
如果他是她想的那種人,就更不能死。
她等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在他身上等來了一點線索,他要是死了,那這點線索也就徹底斷了。
可如果他是活屍,她貿然過去救人的話,可能就要暴露了。
但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救了再說吧。
苗因沖了出去,一邊沖一邊飛快地脫外衣脫鞋。
然後噗通一聲跳入河中,用力朝宋西樵沉沒的地方遊過去。
潛入水下。
晚上的水上光線不太好,全靠遠處路燈遙遙照過來的那點光,水下則更是看不清,苗因睜大眼睛到處摸索着,心裡有些着急。
她潛下去又浮出來,浮出來又潛下去,如此反複了三次,終于找到了疑似目标人物。
之所以說疑似,實在是因為看不清。
萬一不是宋西樵,而是其他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也說不清。
這河裡可是死過不少人的。
最近那個就死在三個月前。
所以古鎮人基本上都不敢晚上下水,怕碰到不幹淨的東西。
但是現在時間緊迫,容不得苗因猶豫。
她奮力遊過去,抓住那疑似目标的衣服,就往水上帶。
對方有點沉,但好在她力氣大,總算是順利地把那人扯出了水面。
然後借着昏暗的燈光,看清了他的臉。
确實是宋西樵。
苗因稍微放松了些,又深吸一口氣,帶着他遊向岸邊。
很快把他扒拉上岸。
卻發現他已經沒了呼吸,整個身體冰涼。
方才耽誤的功夫還是稍微久了一點,超過了普通人在水下的極限。
苗因立刻就地給他進行急救,一邊用力按壓他的胸部,一邊給他進行人工呼吸。
一遍又一遍。
*
不知過了多久,宋西樵終于咳嗽了一聲,有了反應。
他開始恢複呼吸了。
看來苗因曾經想過的“他可能是活屍平時就不需要呼吸”這件事事,是不存在的。
他大概率,應該是人。
幸好剛才她沖出去撈他了,不然就真死了。
正在此時,突然一道手電打了過來。
同時有腳步聲傳來,還不止一人。
苗因立刻僵住了。
她不知道是該跑好,還是繼續施救好。
繼續施救,來人很有可能會過來看情況幫忙。
但她不能叫人認出來,不然宋西樵事後肯定會懷疑她是怎麼跟到這裡來的。
算了,還是先跑吧,反正人都自己活過來了。
她正準備起身,突然發現,手腕被緊緊抓住了。
是宋西樵。他眼睛都還沒睜開,手卻緊抓着她。
他這是,不肯放她離開?
苗因掙了兩下,沒掙脫。
此時不宜拉扯,她幹脆心一橫,俯身低頭,作出一個疑似在接吻的動作。
她方才為了救人壓根沒想太多,是騎坐在他身上的,這會兒又作出這種動作,就很像那麼回事。
隻是在這個角度,她也看不見宋西樵的嘴唇微微動着,好像是想說什麼來着,但又沒法出聲。
微暗的夜色中,一滴晶瑩從他眼角緩緩滴落,隐入濕漉漉的鬓發中,也不知道是淚珠,還是水珠。
那邊的手電又閃了一下,有人笑罵了一聲:“我去!”,其他人也哈哈了兩聲,腳步聲很快就遠去了。
苗因松了一口氣。
但宋西樵仍緊抓着她的手沒放,他抓得那麼緊,她甩了兩下都沒甩掉。